宝茹几个不晓得玉英的苦,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很,不只是吃之前厨房送来的吃食,还把宝茹昨日送给玉英的一盒酥糖找了出来——宝茹除了明面上的贺礼,昨日还私下送了一盒自己做的酥糖。
玉英看着稳重,但是却一直爱吃些糖果,宝茹送来这个一个是她爱吃,一个就是取个甜甜蜜蜜好意头。玉英收到这个,也没有让人收起来,直接放在了自己床上的小抽屉里。宝茹几个是看着她放的,这时候找起来也容易,好娘一下就把那盒子翻出来了。
因为是做礼物的,宝茹包装的倒是格外用心,拿了一个红木大盒子,里头分作了八格,宝茹也就做了八种不同的酥糖装进去。口味不同,样子也就不同,从最朴素的小方块、小圆饼,到小元宝、小粽子,倒是可爱的很。
这时候找出来,众人揭开来看,一下都惊讶了,好娘转身就道:“你不是常常训我少吃些糖么?说是吃多了要坏牙的。但你看看你自个儿,这才一个晚上,这糖盒子就空了一半,你是如何吃的?”
说到最后好娘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玉英虽然爱吃糖果,但也不可能没得节制吧!实际上玉英确实没把糖吃掉那许多,她是让她的丫鬟们用荷包装了些,她哪里不知今日吃东西麻烦,干脆让丫鬟把一些酥糖预备着今日抵饿。
事情是这般没错,但是已经被成亲折腾得身心俱疲的玉英是懒得和好娘解释了,只是叮嘱道:“少吃些!这难道不是送我作礼的么?”
素香笑嘻嘻道:“这可不行呢!咱们也是帮你分担,不然你总不至于带着半盒糖果去夫家吧,不成样子呢!”
几个女孩子才不理会玉英的叮嘱,反正她现在行动艰难的很,能拦住谁呢?几个女孩子就拿酥糖配浓茶,吃吃喝喝——不得不说配得很!浓茶提神,而衬托得酥糖甜而不腻,又香又酥。几个人眼见得就能把这盒吃得看见底下垫着的油纸。
玉英婶婶就在一旁看着几个女孩子打闹,心里也觉得好笑,知道这是真的关系亲近才能这样不客气,也不会没眼色的去阻止。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能缓和一下玉英做新娘子的紧张——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这个一向稳重的侄女儿会不会因着这婚嫁之事无措。
之后几人也是坐在玉英一旁,等玉英换好全套的礼服,就担当起女傧相的职责来,陪伴新娘子。她们也知道玉英这时候不好过,浑身沉重,坐卧都是不顺。甚至想转移注意力做点别的都不成——忒不方便了。
所以几个女孩子都为这玉英与她说些新鲜的闲话——连笑话也不能说,生怕逗笑了玉英,只要晃一晃,弄不好就要重新梳头。就这样消磨时光,总算盼来了外头递来的信儿。
“迎亲的到了巷子口了,老爷让女眷去拦轿门呢!”
玉英婶婶立刻坐不住了,要去外头与妯娌小姑等人会和,好去拦轿门。宝茹几个见状也赶忙起身,作为女傧相,她们几个自然是要同去的。
拦轿门的事儿自然和别家有什么不同,宝茹也分到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估摸着里头该有两个一两的银锞子。宝茹摸摸荷包,就让菡萏收了起来——心里知道了这吉家确实阔气,也舍得为玉英花钱。
这时候外头男傧相拥簇着新郎官进来,宝茹随着众女眷涌到了内房,这是要‘难新浪’。这一回宝茹才算是看清了这个好娘口中的‘吉家二小子’——他本叫吉敏。今日是穿红袍、戴红花的样子,并没有好娘所说的‘纨绔’气,反而显得他年纪更小了。
宝茹看着这还带着孩子气的新郎,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忿——凭着玉英的容貌才干,这个叫吉敏的哪里配得上。偏偏今日却是非要委屈玉英了,可不是明珠暗投?
多想也没什么用,宝茹只站在一边看玉英的几位长辈有限地为难了一回新郎——但也不会做的太过。免得新郎真的生气,最后吃亏的还是玉英。
之后还有吃酒席、玉英哭嫁、拜别父母等等事情,宝茹都是见过的,倒没什么好说。最后宝茹和其他女孩子看着玉英的一个堂兄背着玉英上花轿,众人都拥簇在后头。
宝茹忽然想起自己与玉英认得的那一日,也是一场婚宴,自己接触到这个女孩子清醒冷静而骄傲的内心时,也正是看着那新娘子的兄长背着新娘子上花轿。
事情仿佛成了一个轮回,宝茹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内心真诚地祝福道:一定,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虽然俗气,但这的确是她心底里对这个女孩子的最真切的祝福了。
第94章雄心万丈
端午刚过,暑气渐渐升起,倏忽之间距离二月时那场盛大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又是郑卓出门的日子。
宝茹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叹了一口气——往年郑卓都在他生日之前赶回来了的,今岁却错过了。要不是郑卓已经来信说明,是中途有一笔大生意耽搁了,她只怕会更发愁,怀疑路上有个一二。
正在宝茹胡思乱想时,姚员外拿着一沓账页子到了她的小客厅,直接就对着书房里的宝茹道:“宝姐儿!快快帮我算一下这一回的账单,我眼看着竟是怎么也对不上,你来与我看!”
“这就来!我先看看!”宝茹赶紧不再想那些事情,这无聊的午后!在不上学后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套花笺、多少枚书签,又画了几张扇面、几幅工笔。书房里的书也重新温习了一遍,市面上新出的算学题册子也都买来做完了。她已经无所事事到了极点,每日练过几张帖儿后,就只能闲坐着。这时候让她算账可不是什么功课,反而是消遣了。
宝茹接过那沓账页,姚员外就不再费心了,点头道:“紧着些做,明日就要用呢!”
宝茹惊讶道:“这似乎是上月进货的单子,怎得催的急?不是都要到年终才开销么?就是入账也只要在月底前做好就是了么!”
姚员外打开自己那一把洒金川扇,使劲扇了几下,又接过小吉祥奉上来的茶水,灌了一大口。这才道:“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是说着了!咱家的糖货一向走的是‘百顺’号的路子买卖,说来他家也是开南北货铺子的,纵使比不上‘日昌隆’之类的大号,但也算是一方豪富了,谁知道说败落就败落了。”
原来是‘百顺’号的事儿,这可是这几日湖州城里的大新闻,宝茹也是耳闻过的。这‘百顺’号算不得老店,是从上一辈老太爷时才发迹的,到了儿子手上才变成南北货铺子的规模。
就和所有的富商家庭一样,有了钱后就总想着供子弟读书,然后官商结合,互相帮衬。所以到了孙子这一辈就是长子继承家业,后头两个弟弟读书科举。也是他家运气好,两个孙子,一个中了进士,一个中了举人。
中了进士的老二,又有家中的钱财开道,自然算得官运亨通。而一直在举人位置上蹉跎的老三终于没再等下去,让家里人花钱,给补了一个实缺,去了山东某县做了一个县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