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野菜其实也不少,喏,这不就是——”旁边走着的蔡莹莹没有陷入‘哪种芦蒿做法好吃’的争论,倒是一直扒拉草丛找野菜来着。
“这是,这不是蒲公英么?”蔡淼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也是野菜?”
不只是她,宝茹几个都是惊讶的,宝茹上辈子就没吃过几回野菜——吃野菜也不是没得菜吃,而是为了健康之类的。一些常吃的野菜宝茹是知道的,可是蒲公英,这是知名度很高的一种野花,但是野菜,宝茹还真不知。
“怎的不是,吃这个最简单也没有了,只要洗净了加些酱,就能拌着吃了,味儿也不错呢!”
蔡小雪和蔡莹莹带着这帮看什么都新鲜的‘小姐’们在山上逛,时令的野菜,如荠菜、蕹菜、马齿苋、灰菜等都采了一些。一路上还遇到了些人,也是采野菜的,不过不多。
“春日里采野菜的才多,那时候从冬日出来,家里存的菜已经吃尽了,菜地里却还没冒绿尖尖,采野菜可不是为了尝新鲜,是实在饭桌上没得吃。”
蔡莹莹坐在一块石头上把野菜倒出来拣择——宝茹几个走了一路,实在是脚酸腿痛,只能休息。
“刚刚遇到的几个也不是为了尝新鲜出来采野菜的,最近可是农忙,谁会在这时候想着尝鲜?人家是来采些草药顺带了一些罢了。”
“草药?采这个做什么?”玉晓霜很好奇。
“当然是为了换钱呀!不然谁家常找这个。”蔡小雪比玉晓霜还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我瞧着这里似没什么能买卖的药材呀。”其实这才是玉晓霜想问的。
宝茹和白玉奴、蔡淼也跟着点头,她们上过学,平常也学会辨认一些植物。比较常见的药材一般能看出一些。中药是很博大精深的,几乎什么都能算中药材了,譬如刚刚采摘的野菜,里头泰半也能算中药材。只是这样的‘中药材’自然是换不到什么钱的,药铺也不会收。至于药铺会收的药材,至少她们刚刚是没发现,毕竟可以换钱的野生药材并不是你家地里的大白菜,想要就能去割一棵。
宝茹早把种田小说里随便到山里找到人参灵芝银耳等等的桥段忘到天边去了,这会儿却忍不住想起来了,莫不是天底下真有这等好事。不过蔡小雪很快把她的想象泡泡扎破了。
“不在这边,要往另一面去,那边有一片金银花和夏枯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生发起来的。”
“竟是这样。”白玉奴也小声感叹,又有些奇怪道:“那怎的去采的人这般少?多少也能赚些钱吧?”
“虽说长在这山里,采摘是没本钱的,卖多少得多少。可是有两条,一是不是谁都有功夫,这时候正忙,谁家有闲劳力可以做这个?就是真没田地的,这时候出去做短工也赚的多些呀!只有一些小孩子能有功夫吧。二就是怎么卖出去,人家药铺有些是自己贩药,有些是有人给他们供药,若真是稀罕药材就罢了,这等平常货色,他们怎耐烦与你做这个生意。陪上多少好话儿,然后用极贱的价儿人家才肯喱!”
“小雪你懂的好多呀!”蔡淼忍不住赞道。
“嗐!”蔡小雪略觉得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去岁我同小姊妹也采过一回,我家就是农忙也用不着我,我想着怎的也能赚几个私房罢,谁知道是那个境况。”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张二妹——就是张猎户家的孙女。她家原是北边来的,不知哪一年逃难来了这儿,两三代了也没住进村子里,只在山上搭了屋子。她家早先连田地也不会耕种,咱们这儿有没得深山老林,她家的猎户本事也没用了,只在村里偶尔做些力气活儿。”
“还有这样的人家,那后来怎样了?村里也没甚力气活吧?”
“后头,后头她家就去县城里做活了,家里只留下老婆孩子,她家的小孩子也会些山里的本事,捉野鸡之类,采些草药什么的。张二妹最会找草药了,她不只在这山里采,附近几座山头她都是极熟的。她是药铺子的老主顾了,不只常供一些寻常草药,也偶尔能挖到些值钱的。是她与那药铺的人说项,那伙计最后才收了我们这些小姊妹的草药呢!”
“极好!这么说‘张二妹’已经能养家了呀!”宝茹笑道。
“没呢!咱们这儿山林不深,靠采药怎能养家,不过勉强养活她自己罢了。”
种田小说不能说都是骗人的,毕竟有些地方深山老林,的确可能出一些稀罕药材,正好便宜女主。不过有些就很随便了,毕竟一座随便的山林,平日多的是人能进进出出,一个只在图片里见过药材的主角,立刻就能找到上千两银子的人参——这槽点无数的过程先不提,毕竟女主光环呀,以金手指而论这其实不算什么。
只是这千两银子的价儿哟,这是如何得出来的。人参有‘三十换’的说法,即三十两银子换一两人参,这也是最好的人参的才能有的价儿,最差的芦参几两银子能有一斤。按一千两算,就是三十三两重的人参,你家人参成精了吧!
宝茹面色平静,谁也不知她心里正想着不着边际的事儿。
“待会儿咱们就下山吧。”蔡莹莹的野菜早就拣择完毕了,站起身道:“别坐着了,越歇息越惫懒,一口气下山才是正理。”
宝茹几个晓得她说的有理,虽是疲惫到底重新起身了。
当日晚饭厨下就把几位小姐带回来的野菜料理了,但是却不是按湖州城里野菜的清淡做法,而是按照当地认为做好菜的法子,不是炒了肉片,就是配着炖了鸡汤。若是平常这几位小姐该觉得‘暴殄天物’了罢,天然清香之物合该用不掩饰本来滋味的法子烹调,这才显得食物之美。
可今日几个却没嫌弃,中午只是在山上拿点心对付,又一日劳累,可见的是已经饿极了,这时候正想吃有些油水的饭食,平常嫌这些油腻絮烦,这会子却觉得极香了。
“以前我是最爱稼穑之事的一个,在家里我还开了一小片菜地来着。”六七分饱后女孩子们总算不再埋头吃饭了,蔡淼头一个说话。
“我那菜地还能常为我家添个菜什么的,可把我得意的不行,想着将来家里给我换个大院子就好了,不说青菜,就是米粮我也能种。如今看来可不是好笑的很,别的且不论,谁来耕种呢?那块菜地说是我来种的,但多是我院子里的丫鬟照料,我那时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何时浇水,何时施肥,何时除草等等,都是我按着农书上说的吩咐下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么,功劳可不是我的。”
“噫!淼姐儿你这想头也忒便宜了罢?”玉晓霜家就是茶农起家,头一个觉得好笑。
“是呀,真真来了农家才知原来想的好笑,稼穑之事在诗赋文章里是风雅,是返朴归真,以前我也是这样觉着,如今才略微晓得其中艰辛,前者不过是一些浮在表面的虚浮,后者才是农人们的脚踏实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