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纸包着的西药打开,那纸上躺了十几颗药片,大的小的都有,他选了一颗小的送到她嘴边来。
记忆中,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罢,他从来没有喂她吃过药,还是这样迁就她的态度。徐婉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徐婉别开头,不去吃那颗药,他也是好耐心,手跟着她的唇移动。僵持中,他隐约看到她的睫毛微微发着颤,像是忍耐着什么,最终她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他。
他没有再去勉强,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问他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就怕告诉她糯糯的下落,她立刻就赶回金城去。他就是想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多一天也好。
他想,大概是因为她现在病了,换成别人也会这样做。
直到他注意到她在发抖,他俯下身去,将她的肩轻轻扳过来,“你怎么了?”他碰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肩是这样瘦。
她的脸转过来,竟是满脸的泪。他与她第一次挨着这么近,四目相对。
他愣了一下,只听见她问,“糯糯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只求你别瞒着我。”
他想找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可她翻遍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都没找到。最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来他平时备用的手帕。
他转过身去,才发现她已经用手将泪抹去了,她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他也是别人。
他将手收回来,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手帕握紧,复而在她身边坐下,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糯糯找到了,现在很好。”
“糯糯现在在哪?”她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点颜色。
孟钦和低下头看她,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在司令府,我爹很喜欢这个孙女。”
不算是个坏消息,可他眼看着她的眉心一点点蹙紧,露出警惕的神情来,让人看了觉得刺痛的警惕。
他果然还是了解她的。
自打她会坤州以来,已经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提醒他,这个女人来者不善,这个时候带着孩子回来是有打算的。可是他们并不了解她,在她眼中他孟钦和的家,那个所谓金玉满堂的司令府,并不是个好地方。
他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道:“你好些了,我下午就带你回去,把糯糯接回来。”
徐婉听他方才的话还想着糯糯到了司令府难出来,甚至怀疑是不是就是他设计的,完全没有料到他这么爽快。徐婉发觉是自己多心了,有些过意不去,诚挚道了声:“谢谢您。”
孟钦和嘴角动了动,笑得有些敷衍,他将放在搁在一旁的药重新拿过来,喂了一颗到她嘴边,看着她道:“现在肯吃药了吧?”
药已经到嘴边上了,虽然万般不自在,她还是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待她服下一粒,她又递上水,继续送到她嘴边来。
他原来是会照顾人的。
只是他离她这般近,他身上的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钻。他喂她喝水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唇。
那药纸上还有十几粒,在他准备喂她第二颗的时候,徐婉撑着坐起来,“我自己来吧。”
她伸过手,神态坚决,让他将水和西药全给她。
他摊开手心,徐婉将他手上剩下的十几颗药一把抓过,全塞进嘴中。他实在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生怕她呛到。却见她嚼了起来,将那些药片嚼碎了,然后用水送服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吃西药,更没有见过女人这样。他并不是第一回喂人吃药,也是从前的经验,让他知道女人的嗓子比男人的要细,有时候连一颗药都吞不下。
她这种吃药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绝大多数人受怕苦,唯独她不怕苦。
她皱着眉将玻璃杯中的水全都喝尽了,才将杯子搁在一旁,道:“我药吃完了,二少记得下午让我去金城。”
她原来不是不怕苦,只是想尽早地了结,他终是看出来了。
“好,下午两点走,你先休息。”他心性也在,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她,便走了。
两点钟还未到,她便已经站在一楼的廊下等着。外头下着暴雨,她也没催,只是站在那里。
孟钦和才注意到她,连忙撑伞去接她。此刻她身上穿着他昨晚跟三姨太讨的衣裳,虽然肥了些,却也能穿。他低头去看她的时候,他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香味,却知是从她身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