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的春光再好也和她无关,徐婉心里一团乱麻,没有赏春的心情。不过坐上车后,他还是提醒道:“二少,你还是当心的好。”
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现在的处境。现在金城里的局势不明朗,不然他也不会闭门不见这么长时间,徐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从官邸里出来。
可他不在意,一笑置之,然后闭着眼休息去了。
徐婉原本还在想是不是孟钦和故意让她看到胡润生他们的,可转念一想,他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呢?他没有必要费这样的心思在她身上。
徐婉越想越乱,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外,他们的车正好途径一条石板路,道路一旁载着一排柳树,那些柳树垂出一条条嫩绿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摆着。而道路另一旁临河,河的对岸是一些白墙黛瓦的房子。
金城是古城,市中心的百货大楼都是西洋式建筑,但有些地方还保留着从前的痕迹,不过徐婉记得老城在南边,回官邸并不用经过这里。
她正疑惑,孟钦和突然睁开眼,吩咐司机:“停车吧。”
徐婉不知是怎么回事,有些诧异地去看孟钦和,只见他转过头,对她说:“徐婉,陪我下去走走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徐婉也只好下车去,何况他的伤还没有痊愈。
徐婉陪孟钦和在河边散步,这边没有百货商场那边繁华,只有少许的行人。而孟钦和这天穿的也只是一件深色的西装,虽然他在人群中还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她和他并排在青石板路上走着,宋副官他们只远远跟在后面。
河里的水十分清澈,可以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游鱼,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比人要快活。
徐婉分了神,却听见孟钦和突然说:“你信不信,我小的时候还在这条河里捉过螃蟹。”
徐婉抬头打量了一眼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她实在想象不出他在水里捉螃蟹会是怎样一番画面,即使是小时候的他。
在她的印象中,特别是上辈子,他待人接物总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真诚,不像是在骗她。不过,他突然带她来这里,又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这个时候,又听见他笑着说:“你还别不信,我从小就是在金城里长大的。不过我小时候总住在高墙大院里,那一次是和别人偷偷跑出来的。”
虽然他没有说是和谁在一起,可徐婉脑海中却已经映出杨小姐的脸来。
他这几天对她态度的改变,她不是没有察觉。可她这辈子已经有了自知之明,早就习惯和他在心里拉开距离,不断提醒自己,他的笑也好,温柔体贴也罢,原本都是要给别人的。
他带她来这里想必就是来睹物思人的。
徐婉没有接他的话,他也没有在意,看着河水出了一回神,脸上泛过一丝苦笑,低声道:“那一年,我大哥六岁,我四岁,瞒着奶妈偷偷跑出来。那时候我觉得这河里的水好深啊,不敢趟过去,还是他背着我过的河。”
听孟钦和这么说,徐婉也愣住了,原来他说的是他大哥孟钦同。
她和他在一起两辈子,都没有从他嘴里听过他提起他大哥半个字。徐婉惊讶地抬起头,他嘴角的苦笑还在,眼中更多的是遗憾。
徐婉突然有些怜悯他,他和孟钦同关系有多凶险徐婉是清楚的,她摊上一个徐子仁一样的弟弟都足够让人伤心了,徐婉不知道自己的亲兄弟想要自己性命究竟是什么滋味。
特别是其中的一个人还记得那么一丝半点儿时记忆的时候。
这一刻,徐婉突然觉得他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将话题挑开,扬起笑容道:“我小时候也捉过螃蟹,我们家门口就有一条河,我爹总待我去,我捉过最大的一只有这么大。”她还用手跟他比划了一下大小。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在她比划的时候还很配合地扬了一下眉。
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脸上总有收不住的笑容,一双水灵的眼睛里更是像有星子闪烁,“那个时候,我娘不准我进河里游泳,但总让我去河边洗衣服,我就装成是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的,我娘也拿我没有办法。”说到这里,她还狡黠的笑了一下。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也会任性、淘气,那时她其实也是很有意思的,腼腆、胆怯都是后来的事了。
徐婉还在回想着儿时的事,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孟钦和正微笑着看着她。
徐婉稍有些不自在,他已经反应过来,移开目光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以前是那样的。”
那他以为的是怎样的呢?
徐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上辈子一直想知道她在他心目中是怎样的,木讷的?胆怯的?可到她死都没有结果。这辈子她也不打算也不敢去问,就像要去硬生生剥开一个已经快结痂的伤疤一样,没有必要且太过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