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徐婉的母亲也去世了,留下一大笔欠下的药钱。
周五爷吩咐过梦娟,说冯局长过两天就来接人。梦娟见徐婉始终不做声,有些急了,软硬皆施道:“难道你是觉得二少不好,还不如张三爷?张三爷可对你还没有死心呢。退一万步,你要是不想你自己,你想想你父母,想想你弟弟。你们老徐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娘临终前托付给了你。我听说考大学也要些门路,如果你是二少的人,将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弟弟少走多少弯路,将来还能光宗耀祖,你父母那不得含笑九泉,得亏有你这个好女儿。”梦娟清楚,父母、弟弟都是徐婉的软肋。
话虽这么说,可没有平白无故去给人做外室的,徐婉刚准备反驳,梦娟突然转过身,握住徐婉的肩膀道:“小婉,你先别说别的,我就问你一个,你觉得二少这个人怎么样?”
孟钦和这个人怎么样?他和她见过的所有舞客都不同,完全没有对她动手动脚,那天不仅帮着他摆脱张三爷,还给了她一件披风遮破了的丝袜。
他很好,可是徐婉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徐婉,别去,离孟钦和越远越好。”过了好久,徐婉才对梦娟吞吞吐吐说了四个字,“我很怕他。”正像那天,她坐在孟钦和车上一直想逃下来一样。
徐婉话一出口,梦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天晚上二少到底怎么折腾你了,让你这么害怕?”
“不是。”徐婉连忙摇头,脑海中反复回忆着那晚见孟钦和的情形,他虽然疏离却绅士,是个正人君子,实在没做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徐婉也不知怎么了,想了好久,才犹豫着道:“可能是他不怎么爱笑?”
听徐婉这么一说,梦娟笑得更厉害了,“你可知道二少是谁吗?他父亲就是咱们南三省的驻防司令,我听人说孟司令最器重的儿子就是二少孟钦和,人家手底下十几万人,可是威风惯了的,你说哪有成日里嬉皮笑脸的。不瞒你说,不止你怕他,周五爷怕他、张三爷怕他,这坤州上下没有人不怕他!”说着梦娟站了起来,看着徐婉道:“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理由!冯局长可说了再过几天就来接人,你这么过去可不成,赶明儿我陪你去挑些好料子,做几身合身的旗袍先对付着。等你跟了二少,还怕没有绫罗绸缎穿?”
梦娟已经替徐婉安排好,已经准备走了,她压根就不给徐婉说话的机会。
徐婉有些呆滞坐在床上,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她耳边争执,一个说:“二少多好啊,年少有为又有风度,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徐婉你敢说你那天没有动一点心?”
却还有一个在呐喊:“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做他的外室,你会后悔的!”
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徐婉浑身一颤,猛地站了起来,趁着梦娟还没有出去,她连忙从衣架上取下披风,跑出去交给梦娟道:“梦娟,你把这个还给二少,顺便替我向他道谢,谢谢他上次载我一程。其他的……我没那个福气,不用抬举我了。”
梦娟听徐婉这么一说也愣了,感谢载她一程是什么意思?
徐婉和梦娟正说着话,徐子仁在这个时候正好也回来了,他气汹汹的,脸上还青了一块,像是刚被人打过。
作者有话要说:和民国名媛那篇文不同,这篇文可能会写更多的小人物。民国混乱的几十年里,确实时势造就了英雄,但更多的是普通人的灾难。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今天天太冷了,我们这没暖气,码字速度不到平时的一半QAQ明天一定早点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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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威逼利诱
还是梦娟先看到徐子仁,他们姐弟两个人眉眼有些像,梦娟一眼便认了出来。徐子仁回来,梦娟以为他会不高兴,忙跟他套近乎:“是小婉的弟弟子仁吗?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徐婉这才注意到徐子仁,见他青的那一块伤得还很重,也有些急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徐子仁从前若是在外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跟徐婉发作,今天或许是有外人在,他破天荒地没有,反倒伸手挡了挡脸上的淤青,笑了笑,“没什么,跌了一跤。”然后看着梦娟手上的披风,格外客气道:“您是?您过来做什么?”
见徐子仁不排斥她,还这般客气,梦娟有些受宠若惊,但也不敢多说,只道:“我是你姐姐的朋友,过来看看你姐姐。”说着转过头跟徐婉告别,“小婉,你可得想清楚了,明年我再来看你。”
见梦娟就要走,反倒是徐子仁急了,喊了一声,好奇道:“你手里的披风究竟是谁的?”
梦娟顿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徐婉打断,“雪天路滑,你路上小心。”说完便拎着徐子仁的手进屋了,“我跟你说过的,无论是谁都跟你我无关。”从前徐婉总觉得弟弟徐子仁还是个需要她事事照顾的孩子,日子一天天地过,少年的成长向来是不易察觉的。可最近几天,徐婉突然意识到她这个弟弟其实已经有了成人一般复杂的心思。
梦娟一走,徐子仁刚才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愤愤不平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现在都快十八岁了,妈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了你了,小心将来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当一辈子舞女!我们都只能被人欺负!”
徐婉苦笑了下,现在“嫁”这个字对她来说格外讽刺。只有妻子是明媒正娶的,做外室和把自己卖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之后的两天,徐婉也没有去舞厅。梦娟来过好几次,还带了给徐婉量身的裁缝过来,有几次徐子仁也在家,可徐婉闭门不见梦娟也没办法。舞厅想必是暂时不能去了,只是如果不做舞女,还能做什么营生?已经快到年底,收债的人又要上门,弟弟明年还要交学费,一想到这些徐婉就发愁。
说到底,她才只有十七岁,却已经饱尝了生活的不易,每每快撑不住的时候,徐婉总会想老家的葡萄架。她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她坐在葡萄架下歇凉,她父亲虽然只是个木匠,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钱,但对她这个女儿格外的好。那个时候葡萄藤顺着竹竿爬遍了架子上的每一个角落,绿油油的一片好看极了,还能遮风挡雨。
爹爹死了,就像记忆中的葡萄架一样,能给她遮风挡雨的人也不在了。如果爹爹还活着,他若听到有人要让他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外室,他肯定会拿着扫帚将他们一个个都狠狠赶出去。
徐婉原本一滴泪都没有落,想到这里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那明明就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梦娟老在门外打转的缘故,徐子仁这两天不是很安分,不过有徐婉在,徐子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将门打开。又过了两天,梦娟没有再来,徐婉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却在这个关头出了大事。
那天晚上,徐婉又给徐子仁煲了一锅汤等着他回来,结果徐婉靠在桌子上都睡着了,徐子仁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