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拍了一记桌子,亢奋起来:“没错,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咱们现在需要查清楚当天晚上是哪些人参与了他们的游戏,分别又都接到了什么指令。”
这一项排查工作并不顺利,他们的小圈子有五十多号人,每一次聚会来的人数都不一定。参与游戏的人也是在现场随机抽取的,组织者发出的指令也许是短信、微信或者其他聊天工具,也有可能是写在纸条上,现场的工作人员蘸水写在桌子上,甚至有可能是直接耳语告知。
至于上上个礼拜六晚上是怎么玩的,大家众口一词记不清楚了。后来还是赵处长等人轮番上阵,将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拉来一一询问,才艰难地确定了当时收到指令去推垃圾桶的人。
警方还使了诈,强调监控中拍到了这人的正脸,这位玩了通宵的本城知名商人之子才勉强承认:“对,我就是推了个垃圾桶。那天结束了,我还给关爱低收入人群基金会捐了钱呢!大冷的天,这些清洁工也挺不容易的。怎么了,我们又违法犯罪了?不至于吧,不就是给垃圾桶挪了个位置么,我又没偷了它卖钱去。”
赵处长盯着这位富商之子,一字一句道:“垃圾桶里头当时有个女人。”
富二代的眼睛顿时瞪得死大,旋即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情:“切,我就知道这帮子货高雅不起来,那女的不会还光着身子吧。”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哎哟,那女的自觉自愿玩的吧。邱畅那事儿出来以后,好多女的都要求光着身子钻进旅行箱里头被带着逛大街呢。他们倒是会玩啊,都直接从旅行箱变成了垃圾桶了。够刺激,下次可以试试。”
赵处长面沉如水,不得不敲了敲桌子强调:“那个女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识。”
这回富二代是真被吓到了,一副温香软玉的女人躯体一旦变成尸体,那意味完全不一样了。他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指令行事,我可没有协助转运尸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翻开盖子看,我就是按照指令来的。就连那一身环卫工的衣服,也是邱阳他们提供的。他那儿什么衣服都有,随时方便大家玩制服扮演。”
后面无论赵处长等人再如何询问,这人都始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遵守游戏规则,他放下垃圾桶就按照指令去下一个地点了,根本没有留心垃圾桶的去处。如果不是大半夜推着个垃圾桶在街上走挺新鲜的,他早就将这事儿给彻底忘干净了。
骆远被缉毒处跟刑侦处两拨人轮流审问,竟然也能咬牙扛住。
他倒是承认了推垃圾桶的指令是自己发出去的,但对垃圾桶运送陈洁雅这事儿却一问三不知。甚至在警方强调他们已经发现垃圾桶中留有陈洁雅的血液样本后,他还不以为意地表示:“说不定是她的卫生巾刚好丢进这个垃圾桶了呢?这谁知道。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指控我的罪行,请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鉴定,实在不应该是警方的办事态度。又是说我绑架,还想指控我杀人,警察同志,证据呢?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让陈洁雅站在我面前控诉我也行啊!”
第74章玩偶(十四)
王汀没能睡好,这一夜里头,陈洁雅的脸不停地在她的睡梦中出现。傲慢的、狂妄的、目空一切的,恐惧的、无措的、死命挣扎的,一张张脸重叠到了一起,飞快地在王汀脑海中旋转。王汀甚至模模糊糊地有种说不清的厌烦,她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呢。
一夜梦魇,清晨吃早饭的时候,她都有点儿怔忪,差点儿将豆浆倒进了鼻子里。
周锡兵原本也情绪不高,见她这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递纸巾给她,一边调侃:“我的厨艺有这么好?不胜荣幸。”
王汀尴尬地放下了杯子,赶紧接过纸巾擦了擦,没有吭声。
周锡兵以为她是在为工作上的事情犯愁。平常早饭前,她都会拿出笔记本将这一天要做的工作给列出来,今天却仿佛精神恍惚一般。这段时间,部里头派调查组进驻他们系统彻查吃空饷等一系列问题,周锡兵也有所耳闻。他安慰了她一句:“你也别担心,到这地步,肯定是抓大放小,牵涉不到下面的职工的。”
王汀“啊”了一声,勉强接住了他的话题:“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我能操心的。”
话虽然这么讲,王汀一到单位就从徐佳那里听到了一个相当要命的消息,他们年底的奖金没了。说好的不牵连下面职工,屁,出了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普通职工。
人事科按照惯例将签报打上去了,但是领导没批。今天上午开办公会,大主任更是直截了当地表示,这件事要暂缓缓。
在机关里头,所谓的暂缓缓,有五成以上的可能是彻底没戏了。
徐佳叹气,压低了声音跟王汀抱怨:“这回咱们完蛋了。领导们都缩着脑袋做人,恨不得能从我们这群小的身上刮一层油下来好往上表忠心呢。也不看看我们,都皮包骨头了,哪里还来的油。我已经计划考省考,往地方公务员发展了;你有什么打算不?”
蔡敏已经被单位直接开除了,可是那个设备科副科长的位置,现在依然没有个说法。保不齐等到这件事风声过去了以后,领导就悄无声息地安排人挑起这个担子了。
王汀笑了笑,无所谓道:“再看看吧,我看省考的岗位下来以后有没有合适的。”
“照我说,你还不如回医院干呢!”徐佳跟她分析,“捧技术饭碗总要少看点儿人脸色。你看看我们科长,再看看你们主任,还有后勤的李主任;说起来冤得很,莫名其妙就替人扛了锅。”
王汀嗤笑:“你以为当医生就没有替人背黑锅的时候了。我有个师兄,当年就是莫名其妙被黑了一路。”
她正说着,王小敏就兢兢业业地催促她:“王汀,王汀,你有邮件来了。”
王汀掏出手机一看,是封医疗网络平台定期发送的电子杂志提示邮件。也就是在这样的邮件中,才会有人称她为一声“王医生”。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汀一直没有将对方设置为黑名单,拒收邮件。
她轻声念着邮件标题《频繁伤医的背后:到底谁让医患成为仇敌》,抬起头冲徐佳笑:“看到没有,又出现伤医事件了。就因为医生去了一趟厕所,患者家属就把人打晕过去了。”
徐佳瞪大了眼睛,惊恐道:“至于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这人有三急谁能幸免啊。”
王汀一边看着邮件一边轻轻地笑:“不如意了呗,生病不高兴,工作不顺心,生活太艰辛,总之碰到触发点了,想打就挥拳头了呗。反正十之八。九,医院都会息事宁人,打了也白打。”
她的目光扫过了下面近年来伤医事件的总结,当目光落到齐师兄的事情时,她微微停留了一下。齐师兄的案例排在最后一个,紧接着便是点评:最令医者心寒的是,医护人员极其家属惨遭无辜伤害后,舆论中还有人叫好,不问青红皂白地认为他们该死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