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放下了手中柚子跟酱料,笑着道:“搭了个顺风车,抄了近道而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香,这火锅底料调的真好。”
“不过是随便弄弄,不值当什么。”师嫂谦虚地摆摆手,看到他买的红柚子就皱眉,“你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又买水果。王汀拎一兜子,你再提一袋,这哪里吃得完。”
王汀顺手接过了周锡兵解下来的围巾,挂在衣帽架上,笑着接过了师嫂的话:“没事儿,反正冬天东西不容易坏,慢慢吃就是了。”
小苗苗倒是很高兴,她喜欢吃红柚子,爸爸说等她好了以后天天给她买柚子吃。王汀小心翼翼摸着她的脑袋,为了植皮,她的头发被剃光了一回又一回,从头皮上取皮瓣移植到烧伤的皮肤上。王汀安慰了一句齐师兄:“孩子长得快,新陈代谢厉害,再过两年就什么都好了。”
齐师兄不喝酒,他怕喝酒会麻痹神经手发抖,影响上台开刀。他拿了杯茶跟周锡兵碰了碰,笑道:“嗯,办法总比困难多,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临走的时候,王汀悄悄往小苗苗口袋里头塞了个信封。自从习惯手机支付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取过现钱了。今天下班后去ATM机取钱,她还愣了一会儿,遭到了自动取款机的嘲笑。为着这个,王小敏又跟对方吵了一架。
小苗苗急着吃柚子,没有意识到口袋里头多了东西。齐师兄眼明手快,立刻拿了出来又塞回去给王汀:“别,王汀,你要还喊我一声师兄,就别这样。”
王汀摆手,坚决不肯收:“师兄,你就当我借你的,反正也没多少钱。我不在你面前充大款,就是这么个意思。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人还在,所有的事情就都还有希望。”
齐师兄的手抖了一下,咬咬牙,硬是将信封又往王汀手里塞:“你别这样。我要是扛不住了,真缺钱花,我肯定不打肿脸充胖子。”
到了最后,王汀也没把钱拿走。她将信封悄悄塞到了柚子皮底下。回家的路上,她跟周锡兵感慨:“我在医院那会儿,最大的感想就是有什么别有病。”
周锡兵笑着接了下半句话:“没什么别没钱。”
王汀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这人特别三俗。我那时候就想着,如果我没有能力挣很多很多钱,那我就得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待着。万一生场大病什么的,好歹还能继续治疗下去。”
周锡兵想到了今天在审讯室里头邱阳说的话:人为了身外之物而拼搏努力,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说这种话的人,势必没有体会过缺钱的绝望。周锡兵看着王汀,这个女人原本可以选择衣食无忧不担心没钱花的日子,而她却主动放弃了这一切。他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却最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只能掩饰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喝杯梨子汁?”
王汀笑了,两人站到了街边的果品屋旁等待鲜榨梨汁。果品屋的店面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主播提醒广大观众谨防视频聊天诈骗。有一男子利用事先录制好的视频与男网友聊天,然后再录下男网友的聊天画面并盗取了男网友的QQ号,用以骗取男网友朋友的钱财。
周锡兵先是笑,慢慢的,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他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警方一直以为神秘人是与陆娴即时聊天,技术人员追踪他的方位信息时一直未能捕捉成功。可如果对方在这个过程中曾经利用过录制好的视频了呢?陆娴被吓得七荤八素,根本不敢提出太多的问题。神秘人又不按照常理出牌,无论他给出怎样的反应,似乎都是正常的。从一开始的贴纸条到后面的电子音,他都能够找机会动手脚。
周锡兵拨打电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陆娴今天傍晚在视频中看到的陈洁雅很有可能是录制好的。多可笑啊,这人好像故意作弄警方一样,在邱阳被律师保释离开之后半小时,就联系上了陆娴,似乎生怕警方不将邱阳当成凶手一样。
这个神秘人昨天晚上所说的“小狗的征途开始了”并不是一个恶作剧玩笑!这个人在将警方耍的团团转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转移陈洁雅的过程。
是谁?邱阳与张秘书都分别出现在了跑马场与狩猎场,骆助理人在外地紧急出差,今天上午才赶回南城。一直都有警察盯着他们,并没有让他们离开视线。嫌疑最大的三个人可以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那么这意味着他们有一个类似于分尸抛尸案件中戴忠存在的角色,他带走了陈洁雅或者说是陈洁雅的尸体。
电话终于接通了,周锡兵联系上赵处长后便迫不及待地强调:“视频是事先录好的。陈洁雅很有可能昨晚就被从囚禁地点带走了。”
赵处长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邱阳刚才来警局自首了,他说陈洁雅是他从街上带走的。当时陈洁雅磕了药,神智很混乱,一直强调有老鼠咬她,让邱阳带她走。”
第72章玩偶(十二)
公安局里,去而复返的邱阳态度颇为坦然:“你们一直说什么陈洁雅不陈洁雅,我真不知道这个名字。我还是回去以后又上网搜了一下,看到了她的照片,才隐约想起了这号人。没错,上上个礼拜六的夜里,我谈完了生意回家。司机帮我挡酒喝高了,我自己开车回去的,半路上有个女的拦我车,说有人追杀她。
我当时还以为撞死人了,吓得不轻。后来她说什么遍地都是老鼠蟑螂,我就猜她可能是磕了药。她衣衫不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占了便宜。我想送她去医院并报警,但她拒绝了,只让我送她回家。可是她自己说不清楚家在哪里,我想送她去派出所她就尖叫着说警察要害她。我实在没办法,就将她带回跑狗场了,我有份文件落在了那里。后来,我就停了个车子下去拿东西的功夫,她人就不见了。”
赵处长追问道:“你没有寻找她吗?”
邱阳语气很不耐烦:“这有什么好找的,谁知道这女的是不是专门在派对上混粉。吸的。我人离开车子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茬,怀疑她是别有目的接近我的。后来我让跑狗场的人留心了一下有没有陌生女人出没,他们都说没注意到。我自己都以为我是累出幻觉来了。你们找到我,我才慢慢将这事儿给串到了一起。你们要是不信,等找到了这姑娘人,就问问她,我到底有没有撒谎。不过她当时磕了药,有可能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赵处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敲着桌子看邱阳:“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你又是让谁去查那女人的行踪的?”
“工作人员吧。”邱阳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反正没发现冻僵了的尸体,我就当她药性过了以后自己走了。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随时都能抬腿走人。我也调了大门口的监控看,不过三更半夜的,门口没灯,我没在监控里头见到人。”
邱阳虽然来自首了,但他坚决否认自己曾经虐待过陈洁雅,而且对于她的去向一无所知。他就跟知道了警察手里头有多少底牌,笃定了他们不会发现陈洁雅人一样,所以肆无忌惮。
“查查看,邱阳被保释走以后,都接触了哪些人。”赵处长吩咐下去。他为什么突然间改口?这个过程中,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问题,回到家中的周锡兵也在苦苦思索。邱阳完全可以直接否认掉与陈洁雅的接触史,这样对他来说岂不是更轻松。
王汀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端出来给他倒了一杯。她进了屋以后,身上的大衣就脱掉了,只穿了毛线裙子。周锡兵的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腰肢上,一个念头一晃而过:“王汀,邱阳有没有再逼你捐肾给邱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