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沉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林奇看上去憔悴而疲惫,继续絮絮叨叨说了下去:“周哥帮我找了警方的线人,在附近的地盘上都问了一通,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附近地铁的监控我看了,没见到人。出租车那块儿也在排查,还没有消息。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了。”
“网约车呢?”王汀抬眼看林奇,“她有没有可能是通过网约车离开的?看来,你对你家表妹了解真不多。陈洁雅是不会坐地铁的,她说了,只有穷人才坐地铁。真正有品味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坐地铁。”
林奇愣了一下,眼前一亮。因为陈洁雅的手机在出健身馆不久就被人摸走了,所以他们下意识地便忽略了网约车这个途径。这姑娘有一次酒驾后驾照被吊销了,家里头不敢再让她开车,平常都是父母开车接送。
“陈洁雅很可能是因为赌气,想让父母着急,于是没有让家里人去接她,而是自己通过网约车平台要了车子。”王汀皱着眉头分析,手在口袋中轻轻弹着王小敏,警告这小家伙不许趁机使坏,必须得好好工作。
一直沉默地开着车子,没有提出任何看法的周锡兵突然间开了口:“兵分两路吧,一个从网约车平台走,看她到底是约了谁的车子目的地是哪儿,另一个却找一下陈洁雅的那位同伴,再让她想想,分手之前,陈洁雅到底有没有提过自己想上哪儿去。”
王汀追问林奇:“那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
林奇又搓了把脸:“坏了有半个月了。前段时间突然间降温,电池给冻坏了,公园管理不到位,他们也没留神。那边的监控设备老化,镜头都不高清。”
王汀嗤之以鼻:“什么都给做完了,要人民警察做什么。林警官,体现你福尔摩斯的时刻到了。”
林奇一点儿也不想这时候当福尔摩斯。他更加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为了那个毒品大案,他们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冬令进补的时节,他没跑健身房都硬生生瘦了五斤。他完全不想这个时候还有事情来打扰他的正常工作。
车子开到了温馨苑小区,周锡兵亮明了身份,保安反复查看了好几遍,才放人进去了。昨晚上跟陈洁雅一块儿的女生名叫陆娴,是陈洁雅上托福班时认识的。两人家境相当,年龄相仿,所以走得比较近。
林奇之前联系过陆娴,这姑娘昨晚跟陈洁雅不欢而散之后,就没了对方的消息。姑娘的语气非常冲:“陈洁雅啊,有什么好担心的。人家一根回形针能够戳瞎绑匪的眼睛,一只高跟鞋可以敲烂了强盗的后脑勺。她就是真被人绑架了,一定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们可千万不要毁了她巾帼英雄的伟大事业。”
王汀拿着林奇的手机看陈洁雅发的朋友圈,只觉得辣眼睛。果然是人有多大胆,话有多大产。陈洁雅还真是够敢说的。王汀一面往底下看内容,一面真心感慨:“林奇,你家表妹到今天才出事儿,也挺不容易的。”
她看了分分钟都想诅咒这姑娘最好将人间的所有不幸都经历一遍。多大的脸儿啊,天天diss这个穷逼,那个土鳖,诸如农民就不要肖想小鲜肉之类的话,她竟然也堂而皇之地发出来,连小号都懒得再注册一个。
“我无比地心疼南城大学。这应该是可怜的学校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林奇已经非常想挖个坑跳进去躺一躺了。
三人还没摁陆娴家的门铃,里头就传来了吵嚷声。大门开了,一位模样时髦的中年妇女气急败坏地扭头朝里面喊:“出去!你家女儿夜不归宿,是你们家家教有问题,管我家小娴什么事儿?倒了八辈子血霉,看看你俩就知道,养出来的女儿正经不到哪儿去!”
陈洁雅的母亲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吼声,直接往这位中年妇女身上扑,口中大喊大叫:“你们还我女儿!肯定是你们把我家宝宝藏起来了。”
陆娴人站在玄关的楼梯旁,年轻的女孩子头发有些凌乱,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的母亲被陈母搞得焦头烂额,一个劲儿嚷着:“我叫保安了,我报警了!一家子的神经病!”
两户人家的户主跟小区保安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一边从书房中走出来,一边从电梯口匆匆跑来,相遇的中间是两位母亲一个女儿跟两位警察一位通灵师。双方凑到了一起,恰好是十个人,简直十全十美,说不出的讽刺。
陈洁雅的母亲在看到了林奇的一瞬间,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完全趾高气昂起来:“你们再不将我女儿交出来,我外甥就抓你们去坐牢。”
王汀一时间难以置信。陈洁雅的母亲好歹也算是在商场上打滚的,怎么能说出这样完全可以称得上弱智的话。再一想自己上反腐倡廉课时,听到的各种落马官员的雷人金句,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林奇已经快要气疯了,直接大骂出口。他打了电话给自己的亲妈,威胁说她要是嫌自己的儿子还没累得猝死,他立刻从楼上跳下去成全了她的心愿。林奇跟他妈吵,另外两个当妈的也在吵,两位父亲在一旁劝架;倒是剩下了目标人物陆娴表情冷漠厌烦地置身事外了。
周锡兵没有劝架,与王汀一道追问这个女孩子:“你再想想,陈洁雅有没有提过离开健身房以后去哪儿玩或者要去找什么人?”
“不知道!”陆娴已经被盘问过多次,此刻态度委实算不上好,“你们烦不烦啊!她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我们不熟,不过是一起上了个补习班,顺道看了场电影又去了健身房而已。你们家要真是小公主到这份上,能否事先打个招呼,配上专业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啊!麻烦了,我不是你们家看护,不负责替你们家看孩子!”
周锡兵又亮了一次证件:“陈洁雅的父母已经报案,现在我们警方也立案了。作为最后一个跟陈洁雅有正面接触的人,警方只是在依法询问你而已,希望你能配合。”
陆娴发泄了一通过后,喘着粗气,情绪稳定了一些。她做了个手势,无奈地摆摆手,又厌烦地瞪了眼陈洁雅的母亲,小声用英文念叨了一句:“女儿果然是母亲的翻版,她们一样面目可憎。他们一直烦到现在。”
王汀轻咳了一句,用普通话问出了问题:“你们原本计划健身完了以后去干什么?”
陆娴撇了下嘴角,摇摇头:“没计划。昨晚我们下课后一块儿在补习班旁边吃了饭,接着去看了电影。对,就是最近拿了宝岛电影奖的那个。我真是脑子抽筋了,才跟她一块儿看电影。陈洁雅大概是丛林法则的坚定拥护者,对一切弱势群体充满了歧视跟鄙夷。反正当时我就非常不痛快了,又懒得撕破脸,这才硬着头皮一块儿去的健身房。这人还没完没了,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我俩就吵了起来。没出健身房,我们就分开了。”
“争吵之前,你们没说过什么吗?比方说健身完了一块儿去喝杯饮料再坐一坐什么的。”周锡兵面色诚恳地盯着陆娴,“麻烦你再仔细想想,她也是个跟你一样大的小姑娘。”
陆娴拽了下自己的头发,仔细回想了一遍,摇摇头:“真没了。那时候也不早了,原本我就想着健身一结束,我就回家睡觉的。”
林奇总算结束了跟自己母亲的对吼,听到了陆娴的回答,他有些着急:“你再想想行吗?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
“如果是我,陈洁雅一定会笑我活该,巴不得我遭遇不幸!”陆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林奇的话,冷笑道,“她这人是没有同情心的,也许有,但她的同情心也只给高贵的上等人,像我们这些愚蠢无能的下等人不配被同情!”
王小敏总算结束了跟这家人手机的通话,有气无力地向自己主人汇报:“没有,他们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也压根没谈论过陈洁雅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