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欹县?”福喜反应过来,堆笑道:“爷要是准许,明儿就派人过去。”继续护卫着,就说明爷还记挂。
赵晋揉揉眉心,却道:“不必了。”
福喜拿不准赵晋是什么意思,据他观察,爷跟陈柔之间,还是有那么点情谊的,毕竟生了个女儿。他们也都盼着他俩能好,爷这院子太冷清,有个人热闹热闹也挺好。
不过福喜转眼想起另一事,便暗暗叹了声,“爷,小人还想起一个事儿,明月楼的蛮娇姑娘,赎身银子已经备好了,您看明儿是小人走一趟,还是爷您亲自带着?”
上回赵晋从明月楼回来,叫备一千两,说要赎个人。他紧张了一阵,想到赵晋游戏人间这么久,都没试过赎个青楼姑娘出来,月雪香凝姑娘他们那会儿,也只是花钱在明月楼玩乐,他在这上头还是有分寸的,绝不会把这种女人弄进家里脏了血统。如今突然要赎人,难不成遇着个格外会伺候的,一时兴起,想纳回来了?所以福喜问他要不要自己带着银子去,若真是瞧上的人,献献殷勤,叫她念着自己的好,也是一种手段。
赵晋抬头瞥了眼福喜,没好气道:“你差事是越做越差了。”
福喜笑嘻嘻跪下来,“爷,小人这不是仗着有您的宠,才敢多嘴问一句。”
赵晋端茶饮了两口,慢条斯理地道:“赎出来,给她点银子,让她爱上哪上哪。”
福喜一怔,敢情没瞧上啊?这是被人哄两句,心情好,所以就这么撒银子?
——
赵晋一句吩咐,自有底下人去替他把事情办妥。
午后的明月楼,宿醉的姑娘们好些都还没醒,赵晋要给蛮娇赎身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得众人睡意全无,一个个都爬起来聚到蛮娇屋外。——蛮娇甚至还没有单独的居室,她和另外两个女孩挤在一间。
鸨母笑着从福喜手里接过银子,“哎哟,真没想到,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赵官人从我这儿赎人。没成想蛮娇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赵府太太不在浙州,进了门,跟爷两个恩恩爱爱还不用立规矩听训,可把我们楼里的其他姑娘羡慕坏了。”
姑娘们围在旁边,有替蛮娇高兴的,有艳羡的,有不屑的。雪月心里不是滋味,悄悄退出人群,回去了自己房里。
侍婢柳儿斟茶过来,“姑娘,你是不是也瞧不懂,赵官人什么好姑娘没见过,怎么就瞧上蛮娇了?若说是喜欢,那晚蛮娇初接客,赵官人也没留下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要赎人了?”
她服侍日久,知道雪月心里有赵晋,可有归有,大伙儿都知道这是男人的逢场作戏,哪有几分情真,赵晋瞧着好说话,其实最是冷酷无情,她从来不敢奢望,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怎么想,才没多久,就被个刚冒头的新人拔了头筹?
雪月城府颇深,不高兴也不愿意被人瞧出来,她扬手比了个嘘声,笑道:“别胡说,叫人听见,以为我这个老人儿吃新人的醋呢。蛮娇年轻娇嫩,可不像我,老啦,赵官人喜欢她,那不是挺正常的事儿?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
此刻,那个贪新鲜的男人赵晋正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拿着卷书,口中道:“闺女你看,这是孙子兵法。”他照着念了几句,又问,“听懂了吗?”
旁边金凤忍不住笑,男人带小孩,可真是要多笨拙就有多笨拙。适才大小姐闹着要见亲娘,乳母加上侍婢们,再加上赵晋,轮番的哄,半晌也没哄好。
此刻安安哭声小了,又闹着不叫坐着抱,非要她爹把她托在手里来回走。
金凤没想到,爷也会有这么耐心的时候。
赵晋瞧适才哭闹不休的孩子终于安静了,他也跟着舒了口气,近来他要忙生意又要四处收送年礼,在家的时候少,不常在安安身边,安安近来就不怎么亲他,今儿还是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肯给他抱一会儿。
算算日子,很快又要到了跟陈柔约好,去青山楼瞧孩子的时候了。
再过三日就是腊月二十八,转眼就要过年。今儿这个年节,注定赵宅是萧索无趣的了。往年虽也冷冰冰没什么年味,可到底人多,底下人各个院子去串门磕头讨喜钱,热热闹闹也是一天。
除夕清晨祠堂祭祖,后半晌回来宴请同族,到了晚上,守岁的人就他跟安安两个,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凄凉,等到了那日,说不定心里更落寞成什么样。
赵晋瞧着怀里的孩子,心想,也是时候添个人,暖床作伴、照顾安安了。他是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耽在内宅,生意上的事还得顾,要保长久兴旺,需做的事还不少呢。
安安睡着了,赵晋在水月轩陪她良久,夜深了,才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回去前院。
他沐浴时靠在浴桶边闭上眼睛。
恍惚做了个梦。
那是个黄昏,门窗虽闭着,可隔着层窗纱,也有金色的阳关照进来,在地毯上留下菱花窗格的影子。
已经做了一回,女人软乎乎的贴着他,他想起身去拿杯茶给她饮,——适才又哭又闹又求又叫,嗓子都哑了。
才离开枕头两寸,就被人在后攀住腰。姑娘哭哭啼啼地道:“爷别扔下我……”
她不清醒,脸烫的厉害。身上也染了一层淡粉,脖子上烙着小朵的红色印子。
他回身瞧见她这样,心里就又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