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垂下眼睛,紧张地等待那只手落在自己脸上。
却听上首的人又开了口。
“若赎你出去的人,也要你陪客呢?家中招待朋友,要你伺候枕席,也愿意?”
他问得这样奇怪,令她不由蹙了蹙眉。
她努力想像着那样的境况,脸色微微泛白。做了他的人,一切皆由他做主,能说“不”吗?
难道他要的不是妾侍奴婢,要的是家妓吗?
姑娘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想法。这很难,如果不过是换个地方卖笑……
玉色扳指光泽微漾,她眼底刺痛,闭目让眼泪落下来,灰心地想到,至少他这样的人物,来往的人也不会太差吧,如果是这样,她该不该应呢?
下巴被捏住,她尚未从深思中清醒,就被迫仰起头来。含泪的眸子对上那双冷漠锐利的眼睛,她心中蓦地一跳,在害怕的想要逃开、却又不忍心逃开的矛盾中煎熬。
“说。”他吐出一字,追问答案。
“愿、愿意,奴愿意!”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了这句愿意。
他蹙紧眉头,生硬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姑娘伏跪下去,肩膀剧烈抖动,忍不住哭起来,她额头点地,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爷,求您救救奴,赎了奴去吧。”
赵晋没说话。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姑娘伏地哀哭,她渴望被救赎。无比的渴望着。
赵晋抬手揉了揉眉心,今儿他醉的厉害,许久不饮酒,乍一碰,酒对身体的影响就格外被放大。
许久许久,他才道:“起来吧。”
姑娘满眼泪,一脸期冀,哀戚地望着他。她不敢起来,他不给个准话,她根本没法起来。
“回头着人送钱来。”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袍子。
姑娘眼泪碎成星星点点的喜悦,伏低身子连连叩首。“谢谢爷,谢谢爷,奴这条命,是您的,是您一个人的……”
赵晋嗤笑了声,“爷要你的命作甚?”
他有的是钱,救个人,就跟救个小猫小狗没两样。轻而易举的事,许是一句话哄得他高兴也就顺水推舟做了。
他提步要走,姑娘匍匐上前,牵住他袍角,“爷,您这就走?奴、奴……”
她想问问她现如今该怎么办。他什么时候来赎人,什么时候带她走?
赵晋勾唇笑道:“怎么,这就想伺候?”
姑娘羞得满脸红,想摇头,又觉得是不是该点头。
赵晋抽回衣摆,抬手按着额角,“不用了,你这姿色,爷还真没瞧上。”
姑娘顿住,羞红的脸,在他背影远去的过程中,一点点褪色成苍白的颜色。
——
灯下,柔儿在看账目。
新铺子开张半个多月,投入颇巨,至今只收了三笔定金,远远不足以应付支出。
近来无论吃饭还是休息,只要有点空余时间,她就会翻出书本来瞧。在月牙胡同所学有限,赵晋的指点偏颇太过,多是为了闺房取乐,并非认真要她做个女学生。她去书局买了两本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句,就请教孔绣娘,——孔绣娘原是好出身,父亲是个秀才,在乡里教书育人,半途家道中落,父死母病,为了活命,才来出卖手艺。她不仅会认字,听说还会弹琴,不过如今做了这行,大抵是没机会再弹琴了。
“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