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扬起头,目视御座之上那金漆云龙浮雕,一时心情激荡,竟而眼底一片热涌。
八年含冤受屈,落尽骂名。八年放浪形骸,恶事做尽。
八年岁月如烟,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八年家不成家,母亲含恨而终,妻子冷眼相对。
八年沉默,换来今日这短短数句剖白。
是“睿三爷”早就布下的棋,他是最不起眼的那颗棋子。什么都不能说,尝尽苦楚亦不能为自己辩白一句。若非镇远侯被逼到急处不得已挥军围京,只怕还不能完全将他扳倒。
这条路走得太远,太久了。
他利用了多少人,辜负了多少人。
手上染了多少血,为达目的损失了多少对他最重要的人和事。
好在,就在今日,他终于可以卸下担子,明明白白做他自己。
“你就是赵文藻?”上位那个声音浑厚威严,“以次粮充好,高价转卖给灾民,发国难财,饮百姓血,闻仲倾固然有罪,可你作为爪牙,难道就是干净的”
赵晋俯下身去,道了声“草民有罪”。
睿亲王急切道:“父皇,一切事出有因,适才赵文藻所言,句句属实。此事乃儿臣一手促成,若父皇降罪,请尽数降于儿臣。”
大殿空旷,门前掠过一行大雁。
晴好的阳光透过槅门上的七彩琉璃,在半空交汇成炫目的光色。
赵晋沉默听着上首下首之人的一句句问答。这一刻,他心里很轻松。即便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脱罪。但总算完成了人生中一件大事,功德圆满,功成身退……
——
安安的病好转了。陈兴和陈婆子夫妇先一步去了镇上,打算重开生意。
林氏和柔儿留在欹县,要等安安彻底没事了再跟着搬回去。
林顺往来在镇上和县里之间。
挑水,打柴,送米送粮,晚上还护院。
陈兴觉得不合适,虽是亲戚,可毕竟和柔儿瓜田李下……陈婆子气恼道:“你别瞎管。”
陈兴知道陈婆子怎么想,大伙儿都知道赵晋入了狱犯了大事,陈婆子淳朴,觉得定然官府是对的,赵晋一定是坏人。
所以她不希望柔儿再和赵晋搅在一处,她能瞧出来,林顺还在意柔儿,她想撮合自家闺女和林顺重续旧情。
第60章
林顺在巷口卸了车,肩头扛了两袋米,快步往院里走。
大门紧锁,里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嗓音宏亮,听不出是安安还是壮壮,他急切地敲了敲门,“妹妹,是我。”
里头的人手忙脚乱,抱着一个,牵着一个,一面答应一面过来开了门。
林顺见是柔儿一怔,“阿柔,你嫂子呢?怎么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柔儿朝他笑笑,努努嘴示意他将米袋放在厨房,林顺卸了肩上的东西,走过来一把把壮壮抱起来抛了抛。孩子很显然喜欢这个舅舅,被抛高上半空大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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