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现在那些下人瞧见他还会发抖。
如今,旧事重现,往日重来。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滴答不住的血。
顺着床沿,顺着地板,将他的鞋底染红,将他衣摆也浸染……
“爷,查出来了。”福喜的声音,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来。
赵晋睁开眼,眼底痛色尚未尽褪。他匆匆转过身,蹙眉道:“说!”
“爷,是上院做粗使的张二春婆娘。人已绑了用了刑,说是、说是受太太身边的秦嬷嬷指使,现在秦嬷嬷跪在院子里,要向爷陈情。”
赵晋袖中的手紧了紧,他这么听着,竟然笑了出来。
这是多大的一张网啊,四姨娘送去的东西,又指认是二姨娘出的主意,接着彻查,又牵扯到上院的太太卢氏。
最后,就会像当年一样,下人死了一大堆,却仍旧查不出主使对吧?
他怎么没发现,家里竟有个这么有手段的人呢?
二姨娘哭着膝行过来,扯住他的衣摆,“爷,您信璧若了吗?不是璧若做的,璧若本本分分,什么都没做过!四姨娘为求脱罪,是她冤我!”
赵晋甩开她,大步从内走出来。
“人呢?”他双目猩红,今日不见血,这场纷争便不会停歇。
福喜快步跟上,“人就在院外跪着,一干相应人等都带过来了。”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那么多下人,婆子妇人姑娘。一个个急于开脱,膝行上来哀喊冤枉。
秦嬷嬷尚算沉得住气,原以为太太没参与此事,便不会牵连到上院。谁知还是有人攀扯,攀扯到她头上来。
她是卢氏乳母,她指使人行事,就等同于卢氏行事。秦嬷嬷跪地叩了个响头,“爷,求爷明察,此事与老奴、与太太全无干系。”
有个跪在地上满嘴血的女人挣扎着嚷道:“不是你,难道我见了鬼?我一个粗使婆子,没有秦嬷嬷撑腰,我敢去胡乱打听爷的事?好,你不承认,你不承认!爷,奴才所言,句句为真,您若还不信,奴才只有——”
她边说,边冲开束缚,一头叩在地上,登时血溅三尺。
赵晋一尘不染的靴子上,溅了热乎乎的血点。
他喉腔里忽然热涌,险些当众呕出来。
福喜上前去探那婆子鼻息,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婆子抱了必死之心,她撞地这一下,可比四姨娘撞柱时用力多了。动作迅捷令身边押着她的护院也反应不及。
婆子大抵是衡量过的,今日攀扯上太太,不论成与不成,她都不可能活着再回到上院当差。以死相搏,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秦嬷嬷面容从写满震惊到绝望灰败,她闭上眼,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住心神,望向赵晋,“爷,这刁奴构陷主子,死不足惜。求您莫给这起子小人蒙骗,怪错了太太。攀诬事小,伤了夫妻情分事大。爷,求您细想,这些年这么多个姨娘进门,太太可有表现出半点不悦?可曾有过一次,因争风吃醋与您龃龉?太太为人清傲,她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虽说的婉转,旁人听不懂,赵晋却有什么不明白?卢氏恨不得连他妻子的名头都不要,她哪里会和妾侍们争宠?她只怕恨不得他多娶几房姨娘,永远不要踏足她的卧房才好。秦嬷嬷说的对,她为人清傲,她连他都瞧不起,又岂会瞧得上这些姨娘?
就在这时,大姨娘忽然跪了下去。
适才因着那婆子的死,众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人注意到有个小丫鬟悄声溜过来,急急忙忙跟大姨娘说了几句话。
赵晋挑眉朝她看去,冷笑一声,“怎么,连你也有牵扯?”当真是好大一盘棋。
大姨娘显然怕极了,她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不敢瞒着官人,适才艳红来报,说在我、在我床底下发现了一些没见过的药包。官人明鉴!那不是我的,若是为我所有,我岂会主动站出来,跟官人陈情?只怕是、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
赵晋沉默着,甚至勾了抹兴味的笑。
有意思啊,如今府里的女人,竟没一个能完完全全摘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