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横她一眼,“何大娘,陈姑娘哪里不好,你做什么这样说她。醒酒汤给我,你去吧,爷这边这会子用不着你。”
金凤将她手里东西夺过来,引得何厨娘讪笑,“好姑娘,我这不是替你不值吗?明明三姨娘临终前说好,要把你留下伺候爷的,如今,倒给踢出府,来服侍个乡巴佬。”
“何婆子!”金凤扬声喝道,“你瞎说什么?”
何厨娘见她动了真怒,忙堆笑缓和道:“瞧我这张嘴,我错了,说错了,姑娘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等金凤说话,忽然门外小厮福喜溜了进来,急慌慌跺着脚:“哎哟,何大娘,金凤姐,赶紧,赶紧把爷请回来!四姨娘被太太罚了,心里气不过,把人都支出去,上吊了!”
金凤吓了一跳,脸发白,“上吊了?那现在……”
福喜急的直拍大腿,“报信儿的说,人解下来了,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太太那头叫请大夫,二姨娘打发人去明月楼报信儿,叫赶紧请爷回去。”府里不知月牙胡同,只知道赵晋爱去明月楼,信儿还是郭子胜截住,叫人赶紧送到月牙胡同来的。
金凤迟疑瞧瞧屋里,为难道:“可是这会儿?”四姨娘生死不知,这是大事。可爷的脾气不好,屋里这会子不知行进到哪儿了,坏了爷的事,只怕也要触霉头。
福喜都快急哭了,“爷最疼爱四姨娘,万一这回人真救不回来,咱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别想好!金凤姑娘,你赶紧进去……”
“嘭”地一声,有人从内踢开了屋门。
赵晋衣衫凌乱,阴寒着脸站在门前。
金凤和福喜都不敢说话,被他阴沉沉的气势镇住。
赵晋一言不发,提步就朝外走。
福喜长长松了口气,跟金凤无声打个眼色就赶紧追了上去。
金凤在院里踯躅片刻,猛然想到屋里还有个人呢。
她赶忙推门进去,里屋炕上,柔儿坐在炕沿发呆,听见步声,她抬起头来,呆呆地问:“家里的四姨娘……会死吗?”
第5章
从月牙胡同小院到金燕角赵宅,城西到城东,路程不算近。赵晋坐在车里闷闷不言,福喜猜度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四姨娘不是头回这么闹了,进门三年,或是跟爷龃龉闹着回娘家,或是去明月楼堵着雪月姑娘的门大骂,抑或闹着要投井,打不得说不得,玩得一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把戏。
只是碍于四姨娘身份跟旁的姨娘不一样,家里实在拿她没法子,又是几个姨娘里头最年轻貌美的,爷也少不得要哄要忍。
赵晋在前门下车,管家早候在门前,上来躬身禀道:“杨大夫来看过了,说四姨娘是一时闭住了气,此时人已醒,知道自己没死,哭闹着要再找绳子去。太太气得不轻,头疼症犯了,被二姨娘劝着去休息。此刻四姨娘跟前,就二姨娘一个张罗着呢,小人们实在没法子,只盼爷回来劝一劝。”
四姨娘尹氏的脾气如何,赵晋是知道的。他不发一言,阔步走向东南角的咸芳苑,远远就听见女人的哭闹声,想是闹了太多时,此刻那把娇滴滴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赵晋喜欢有才情的女人,四姨娘在闺中学过唱曲弹琴,样貌又好,若是在明月楼挂牌,不见得比雪月香凝行情差。两人也有段甜蜜的好日子,只是他这人,一惯贪鲜,家里的再好,也没外头偷来的甜。
管家将他送到这儿,脚步不敢再朝里迈,赵晋一人走进去,见院子里七零八落躺着摔碎的椅子、打破的花瓶。
他沉默地在外站了会儿,听里头的哭声渐渐低些,二姨娘云氏在劝慰着,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扫去地上打碎的东西。
下人们手忙脚乱,赵晋咳了声,里头的人明显都吓住了,小丫头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来打帘子。
赵晋低头走进去,屋里还没收拾好,一地狼藉。新裁的还没上身的裙子剪得稀烂,珠宝首饰洒一地,那盒上个月赵晋才得的一百颗东珠凌乱的在毯子上随人的脚步震动而乱滚着。
这情形他不是头回见,过往还愿意耐着性子逗一逗尹氏,此刻不知怎地,心里尤其厌烦。
他移目去瞧尹氏,见光色下她哭得脸都肿了,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白纱,瞧来是真上吊,脖子都勒坏了。
尹氏见他来,才止住的眼泪又漫出来,上前铿地跪在地上,扁嘴道:“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爷行行好,放我归家,让我过几天不用瞧人脸色的舒坦日子,也免叫太太瞧见我觉着碍眼。”
二姨娘金氏站起来,一脸担心,想劝尹氏,赵晋不开口,她又不大敢越过他说话,只得依规矩行了礼,就安静的站在一边。
赵晋负着手,居高临下睨着跪在身前的尹氏:“说罢,这回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