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目一寸一寸的自阿牛身上扫过,落到他的头部时,刑如意怔住了。
蚰蜒,童年最是让她恐惧的一种长着多只脚的虫子,而现在,那种虫子却布满了阿牛的整个头部。
这种景象,比她以往所见过的任何场景都要恐怖。她下意识的环住的臂膀,然后一点一点凑近阿牛的头。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这蚰蜒会趁着人们睡觉的时候钻进耳朵里,然后顺着耳道一路爬到脑子里,在那里生根繁衍。所以在野外或者环境比较差的地方入住时,一定要将自己的耳朵给堵起来,因为那些比较潮湿的,脏乱差的环境里都会藏着很多的蚰蜒。
因为这个说法,刑如意的整个幼年都十分惧怕这种虫子。后来,家人离去,她也从乡下搬到了城里,高楼大厦,窗明几净,自然也就看不见蚰蜒,这种恐怖的说法,也就被藏在了记忆的深处。如今,她却真的看到了这一幕,那些多脚的,恐怖的虫子布满了阿牛的脑壳,让她浑身发麻,自脊背处泛出一阵阵的冷意来。
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既恶心又恐惧的感觉,刑如意将阿牛的头稍稍的侧了一侧,然后拔下发间的银钗,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阿牛的耳朵。果然,在阿牛的耳道里发现了只剩下半截的虫子,以及少量的桂花蜜。
阿牛的死因,终于弄清楚了。
她起身,利用鬼术的力量跃上了屋顶。通过简单的痕迹鉴定,她可以肯定,阿牛是被人迷晕之后放到屋顶上来的。狐狸之所有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是因为那个人穿了阿牛的鞋子,在将阿牛放到屋顶之后,又穿着阿牛的鞋逃了下去。
意外刚刚发生时,他们谁都没有去看阿牛的脚,就算看到了,也会下意识的认为阿牛是为了偷窥方便,所以故意不穿鞋子或者在坠落时,丢了自己的鞋子。可方才回来时,她已经下意识的用鬼目探测过了四周,并没有发现阿牛遗失的鞋子,且刚刚也查看过阿牛的足底。
为了参加她的婚礼,阿牛提前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连那双袜子都是新买的,买回来时候,还曾刻意的在她面前炫耀过,说这双袜子,是云家集上手工最好的成衣铺掌柜给缝制的,足足花费了他一周的饭钱。她当时还笑着回应他,说稍后将这笔花费补给他。那袜底,除了坠落时蹭到的一些污渍,就只有凌乱的瓦楞条纹的痕迹,并没有实打实用脚踩过的痕迹。
这种行凶的手法,一定不是妖怪做的,妖怪杀人,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凶手应该是趁着阿牛酒醉,尾随着他一路回到房中,然后趁其不备将其打晕或者迷晕,再将适量的桂花蜜倒入他的耳中,然后将半麻醉的蚰蜒放入他的耳道内。因为在阿牛的耳道内,除了桂花蜜,刑如意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的味道。那些蚰蜒,估摸着也是被凶手刻意侵了酒。
稍后,凶手趁着夜色,加之院中嬉闹未停,而她与狐狸又疏于防范之时,将迷晕的阿牛搁到了屋顶上。
天色渐亮,被迷魂的阿牛在冷风的侵袭下渐渐醒来。当他发现自己卧躺在屋顶上时,便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通常宿醉而醒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去做一个动作,那就是用手击打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快速的清醒过来。这个时候,阿牛的脚步一定是踉跄的,所以她与狐狸才会听见那种有人踩动瓦楞的凌乱的声音。
阿牛的击打,震醒了他耳道内的那些蚰蜒,那些小东西便会下意识的往里头钻。阿牛头痛欲裂自然顾不得脚下,便从屋顶上跌落了下来。蚰蜒入侵,加之高空坠落,最终造成了他的死因。
阿牛的死因,刑如意大概知道了,可凶手是谁,她却不敢去想。
她站在屋顶上,看着狐狸为他们新婚置下的这栋房子。
青丘来的客人,在他们结束成亲仪式后便返了回去,留在院中喝喜酒的除了胭脂铺原有的旧人之外,就只有那些来到云家集之后结识的朋友,例如云曦夫妇,例如与胭脂铺偶有生意来往的掌柜。可无论是胭脂铺的旧人还是那些偶有生意来往的掌柜们,谁都没有杀死阿牛的理由。
阿牛他又是因何被杀的,且手段如此的狠辣歹毒。
她环抱着双臂,缩成一团,慢慢的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狐狸出现在刑如意的背后,看见她的样子,便慢慢的蹲了下来,用手圈住她。
“你回来了?”
刑如意小声的问着,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哭音。
“抱歉,我没有找到阿牛的魂魄。他的死,绝非寻常。”
刑如意抬眼看着狐狸,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吭声。
按照她刚刚的猜测,阿牛应该是被某个人给暗害的,可凡人不会勾魂,妖怪又不屑于用那种繁琐的手法杀人。难不成,凶手是两个人——“狐狸,你可曾去看莫须有?”
“莫须有?”狐狸眸光一暗,低叫了一声:“不好!”
“鹿大娘!貔貅大叔!”
刑如意也意识到了不对。
依照鹿大娘的脾气,就算知道是她成婚的第二日,也会起来早做准备。可直到现在,刑如意都没有看见鹿大娘。还有殷元,他是最爱热闹的。阿牛坠亡,虽事发突然,可都闹了这么一阵子,他没有理由会不知道。
“殷元,还有殷元!”
“你去找殷元,我去关押莫须有的地方看看。记住,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要随意走动,留在原地等我。无论鹿大娘那边是何情形,我都会很快的过去找你。”
刑如意点点头,也嘱咐了狐狸一句:“你也要小心,那莫须有绝非你我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你别忘了,连你的父君与母后都有些忌惮他。”
狐狸应声,化身而去,刑如意也没有耽搁,直接去了殷元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