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听见这话,竟又转了笑颜,眼睛瞬间迷成了一条线。
“可你拴住我的心了。”
鹿大娘蓦地就红了脸,她低头,在貔貅脚背上踩了一下,跟着似有些不情不愿的说了句:“锅里还有昨个儿剩下的白粥,你爱吃不吃,反正你是个老妖精,左右也饿不死。”
“我是神兽,天书上都这么说的。”
貔貅说着,抱紧了托盘,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厨房,只剩下一群心里乐滋滋在看着热闹的人。
“别看了,别看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没见过老人斗嘴啊。”鹿大娘低眉掩饰着,将那碗菟丝子粥往刑如意的跟前推了推:“赶紧趁热喝了。”
“菟丝子、青果、粳米还有糖,看来这是鹿大娘为我私人订制的菟丝子粥了。”刑如意分辨了一下粥里头的成分,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小厨房的外头:“将这上一年的菟丝子变成新鲜的,估摸着大娘你也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还有这青果,一看就不是凡品,莫非也是从青丘采回来的?”
“就你话多。”鹿大娘说着,瞪了刑如意一眼:“这菟丝子与鲜青果都是殷爷寻回来的。殷元与常大人带回来的那些还在小厨房里搁着。殷爷说了,熬粥还得用这些新鲜的,至于那些陈年的,用来制成药丸,让你按时服用最好。反正,你也不大自觉,这吃饭也不定时,我也瞧着做成药最是合适。”
“大娘——”
如意扯住鹿大娘的手撒娇,眼角的余光却是频频瞟到狐狸的身上。狐狸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那碗粥,看着,看着,那俊秀的眉就皱了起来。
“这是……锁阳粥?”
锁阳,一味自先秦时就有文字记载的草药,为历代名医名案所珍重。明代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说其“甘、温、无毒、大补阴气,益精血、利大便、润燥养筋,治痿弱。”
到了现代,《中药志》中又对其做了补充,说其“补肾、滑肠、强腰膝、主治男子阳痿、女子不孕、血枯便秘、腰膝痿弱。”
刑如意还记得在年少时,她曾以翻阅家中储藏的医书为乐,因锁阳这个名字有些古怪还曾特意的询问过,结果被以年少不可读为由给搪塞了过去。直到成年之后,才又偷偷搜了这味药,对其疗效便也印象深刻。此时,瞧见狐狸那双微蹙的眉,心里瞬间就乐了。
她一边捧着自己的菟丝子粥喝,一边用手将那碗锁阳粥往狐狸的跟前推了推,然后努力压制着胸中即将奔涌而出的笑意,说了句:“快喝吧,趁热。鹿大娘方才说的,趁热喝,这药效才好。”
狐狸一把握住刑如意的手腕,目光紧锁着她偷笑的双眸,嗓音低哑的问了句:“你当真觉得我应该喝?”
刑如意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忙回了句:“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呗。你看我多乖,这菟丝子粥不也喝了。”
“你以为鹿大娘亲手熬出来的粥,当真只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那么简单?”狐狸握着刑如意的手腕,将其连人带粥扯到了自己身上:“小如意,你大概忘记了,明日就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洞房花烛夜,你可受得了?”
狐狸的这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刑如意听了只觉得脸颊一热,跟着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正文第428章枣生桂子(1)
洞房春暖列笙歌,合卺筵前绝绮罗。
刑如意搁下描眉的笔,自铜镜中偷偷向后望去,只见鹿大娘正认真的往床上撒着一些东西。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暗合“早生贵子”的吉祥寓意。她低眉攥着衣角,竟才有了将为人妇的慌乱感。
与狐狸成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甚至在鹿大娘进来之前,她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紧张,毕竟这桩事情她已经盘算了许久。可如今,真的要嫁了,她反而生出一些不真实感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呼吸,深呼吸。闭眼,又睁开。她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借以掩饰内心没有来由的慌乱,直到鹿大娘站在她的身后,她才回了神儿,半含着娇羞的问了句:“狐狸呢?”
“按照这人间的习俗,新人在成婚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掌柜的与殷爷自是不同,可再不同,也不能凑合着办理不是?”鹿大娘说着,展眉一笑,指了指外头:“不瞒掌柜的,殷爷早些日子就在外头置办了另外一处院子。这姑娘出阁与新郎官迎娶的地方,总不能搁到一处吧。眼下,殷爷与常大人以及小公子都在那处院子里候着,待到吉时,便来迎娶。掌柜的也不必心慌,安生等着就是。”
鹿大娘说着,将房中的东西拾掇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刑如意看着鹿大娘的背影轻声的哎了两声,可惜鹿大娘没有听见,转眼功夫就没了人影。喜气洋洋的卧房中,就只剩下了如意一人。她先是瞧瞧房中喜庆的挂饰,跟着又看了看那撒在床上,颇有些章法的枣、生、桂、子,不由得笑了。
这婚房既没有设在这里,鹿大娘在床上撒的这些东西估摸着是用不着了。可想到方才鹿大娘脸上的喜色,刑如意也觉得这样的小事无需再提,全当做吉祥的寓意就是。狐狸来自青丘,她呢,也非十成十的盛唐女子,这成婚的仪式原本就不用太过古板,大家伙儿觉得喜庆,觉得高兴便是最好的。
心里头这么想着,人也走到了床前,见那红枣圆润,花生饱满,禁不住就有些饿的慌,见左右无人,直接从床铺上捡了两颗大的吞到了肚子里。转眼的功夫,这枣、生、桂、子便有一少半落到了她的腹中,正纠结着该如何掩饰才能不让鹿大娘发现时,耳朵里却传来了貔貅大叔的声音:“吉时已到,小如意也该做准备啦。”
心里一慌,半粒花生就卡在了喉咙处,直憋的脸色更加通红,一边往头上搭着喜帕,一边用手努力的沿着喉咙往下顺气。花生才落下去,耳朵里便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那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喜乐,吹吹打打沿街而来,将那些素日只肯窝在家中的妇人们也都给引了出来。只见数十里的红妆,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不说,每驾马车旁还都跟着一名仙子似的人物,一边走,一边铺洒着不知道从那里寻来的各色花瓣。微风渐起,花瓣随风而扬,若非马蹄声近在耳旁,百姓们当真以为是神仙下凡。
如此震撼的迎亲场面,莫说是云家集上的这些百姓,就是常泰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