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们,是广茂,是广茂看见了李婶儿去了王三家的后院,因为担心当年的事情败露,所以才通知了我们。也是广茂偷偷潜入李婶儿家中将那个孩子给带了出来。”村长连连的摆着手:“这孩子的死,真的是意外,我发誓,真的是意外啊,就是广茂他自己,也都没有想过要那个孩子的命。我们只是想用那个孩子来威胁李婶儿,让她保持沉默,让她咬咬牙,全然当做没有发现这件事情。只要她不说出去,她和孩子我们都愿意照顾,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们真的达成了共识,愿意负担和她孩子将来所需的一切。
可是,我们没有料到,那孩子刚被接到王三家就醒了过来。他看着我们,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然后张开嘴就要大叫。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李婶儿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后面,若是让他听见了这个孩子的叫喊声,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更糟糕。情急之下,是王三娘捂住了那孩子的嘴巴,让广茂紧紧压住他的腿脚,不让他乱动弹,也不让他喊叫。”
“于是,你们将那个孩子给捂死了?”
“不!没有!我们没有将那个孩子给捂死。”村长又接连摆了几下手:“当时我也在,我告诉那个孩子,不要惊慌。因为村子里来了狼,为了他的安全才把他给接到家里来的。我让他安静下来,因为他要是大声叫的话,会把狼招来。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他相信了我,点点头,自己就把嘴巴给闭上了。他问我,李婶儿在哪儿?我说正派人去找,一会儿就回来了。”
“既如此,李婶儿的孩子又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在那个孩子安静后不久,隔壁就传来了李婶儿寻找孩子的声音。我担心被李婶儿发现这院子里的秘密,就先打发了一部分人出去,让他们装作听见李婶儿的叫喊声前去查看,跟着又让人将孩子偷偷转移到了王三家的地窖。等我好不容易安抚了李婶儿回到地窖中与众人商量后续的事情时,才发现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生息。
随后,我也进行过调查,有人说是王婆担心那孩子大喊大叫,给孩子喂了药,也有人说看见广茂用什么东西扎了那个孩子,担心孩子叫出来,所以扼住了他的喉咙给掐死了。”
“毒死和掐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死亡状态,你身为村长,当时就没有查看过?”
正文第426章菟丝子(8)
“查?那个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情去查那个?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就算再怎么不好,我的这颗心也不是黑的。当年羊倌儿的死已经让我很后悔。这些年,我从未睡过一个踏实的觉。白天,我看见李婶儿的那双眼睛,就觉得打心底里寒的慌。
我怕啊,我怕她突然用手指着我,说我是个杀人凶手。到了晚上,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羊倌儿的那张脸。他活着的时候,我们时常在一块儿喝酒,一块儿聊天,可后来,他娶亲了,我一方面为他高兴,另外一方面心里头又有些失落,因为从今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喝酒了。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害死他的心。可我是村长,我要顾着全村人的性命,当那些人站在我的跟前,要我拿个主意的时候,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咬着牙,狠着心的同意啊。”
村中用手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当我看见那个孩子没有了气息的时候,我心里是又急又气,可最关键的是,我得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孩子的死因,我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了又能怎么样?他总归是死了,而我们不能让人知道他是死在我们手里的。所以,只能匆匆的寻个地方给掩埋掉。”
“可我怎么听李婶儿说,孩子的死状非常的可怜。”
“李婶儿说的?”村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是王婆!王婆不光是咱们村子里的稳婆,还是半个土大夫。她说这无辜枉死的孩子怨气最大,得做点法术让他忘记这些事情安生投胎。我不懂这些,就随着她去了。至于她都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村长推得倒是干净!”殷元拍了拍手:“可惜,李婶儿不是那么认为的。”
“李婶儿她……她真要屠了我们整个村子的人?”
殷元与常泰目光交汇了片刻。
“没错,李婶儿她是这么说的。”
“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村长又慌乱的没了主意。他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私下乱扫着,在看见常泰的时候,忽得定格住了。
“常先生!我记得那位小公子说过,您是捕快,是神都洛阳里头的大捕快,您一定可以救我们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全村的人。就算我们都该死,就算我们都有罪,可那些少不更事的孩子们总是无辜的吧。先生是公门中人,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全村的人落难?”
“眼睁睁?不!村长您说错了。我常叔叔原本就是路过这村子的,且他此时也是平民的身份,此处又不是神都洛阳他的辖区,他没有义务去管你们的生死。我们待会儿就走了。至于你和你的村民,只能留在这里等着天黑,等着李婶儿回来讨你们的心肝,挖你们的肚肠,向你们讨债。”
村长一惊,拉扯着常泰的那双手瞬间松了下来。殷元对他的举动似乎还有些不大满意,又俯身,在他的耳畔说了一句:“村长您仔细瞧一瞧,这太阳虽是出来了,可村子上空依然弥漫着一股黑色的烟尘。”
“这……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李婶儿的怨气。因为这股怨气,但凡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都逃不出去。所以,村长也好,村民也好,都只能等着李婶儿回来复仇。不过,看在村长您方才还算诚实的份上,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帮着村长您度过眼前的生死难关。”
“公子快请说!”
村长双膝一软,竟也顾不得年龄的差距,对着殷元就跪了下来,眼下只差磕头了。
殷元难得瞧见这样的阵势,倒是没觉得受用,只觉得有些别扭的往后退了几步。
“办法很简单,村长以及当年那些参与事件的村民都主动投案,由官府统一受理继而处置。该杀的杀,该判的判,总归是自己做下的案子,也该由自己担着。好歹不会连累村中那些无辜孩子,也能为这个村子留下些人气。”
村长在地上跪了半天,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