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娘感觉头皮发麻,但她仍坚持的又问了一声:“你到底是谁?我可告诉你,我儿子是未来的状元爷、大官!”
那人仍然没有搭腔。
“你再不说话我可叫人了!”李楠娘急了,也怕了。她在心中不停的叫着儿子的名字:“李楠啊李楠,你咋还不起来呢?咱家院子里可进了贼了!”
“你该起来了!”那人终于说话了,话音虽是僵硬的,可落在李楠娘的耳朵里,竟有些熟悉。
她使劲的眯着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院子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刚想揉揉眼睛,继续找一找,耳朵里竟传来了她那过世婆婆的声音。
“大奎家的,你怎么还睡着,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可告诉你,天亮之后,大奎就得出去做活儿,这热汤热面的,你若是端不到跟前,看我不叫大奎收拾你!”
李楠娘有些恍惚。这声音是婆婆的没错,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大像。李楠的父亲,名叫李奎,但婆婆习惯叫他大奎。自她进门之后,这闺阁里的姓名也就没人叫了。婆婆叫她大奎家的,外人不是喊她大奎嫂子,就是大奎媳妇,到了后来,干脆就叫她李楠娘了。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她的原名叫做什么。
婆婆是个厚道人,虽说家里穷了点儿,可自她进门之后,若有好吃的,好用的,便都由着她先来。慢慢的,她的性子也变了,总觉得这家里的好东西就该是自己的。毕竟这李家穷的叮当响,她愿意嫁给大奎做媳妇,还给他们李家生了个儿子,已经算是李家祖坟烧高香了。
大奎是外出做工的时候意外去世的,那之后,她的日子是越来越难,对婆婆也越发的不好起来。但婆婆似乎从未说过什么。直到死的那天,都还把自己半新的衣裳被褥拿出来让她去典当银子。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楠娘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她拿了那些东西,嘴里嘟嘟囔囔的就去了当铺。因为东西破旧,所以并没有典当出来多少银钱。等回到家中,看见的便是已经咽了气的婆婆,怀里还藏着两个没有吃的干瘪馒头。可当时的她,压根儿就不觉得心疼,只觉得自己刚刚典当出来的银子,又要没了。
为了节省,她定了一个很小很薄的棺材,草草的将婆婆的后事给办了。当时心中还特别庆幸,因为婆婆长时间的吃不饱饭,人瘦的只剩下一点点,那小棺材装她,竟是松松的。原本这些事,都已经被她尘封在了记忆深处,今夜竟莫名的想了起来,而且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难受。
李楠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对着院子吐了口吐沫,“呸!人死都死了,骨头都化成渣渣了,还来吓唬老娘!你活着的时候,都是老娘说了算,死了还能轮到你嚣张?我呸!”
那个呸字刚刚出口,李楠娘就被一个巴掌从床上给扇到了地上。
正文第207章红花酒(11)
莫名其妙被人给扇个巴掌,李楠娘顿时被扇蒙了,她躺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屋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被扇过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这种感觉,跟她扇别人的时候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她疼的是手掌心儿,可心里是无比痛快的。
卧房里的灯烛忽然亮了,李楠娘看见自己那早已经过世的婆婆坐在床上,死男人大奎则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站在婆婆身旁。婆婆的眼神,完全不似记忆中的和善,而是冰冷的,阴毒的,就跟蛰伏在草窝子里的蛇一般。
李楠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压着声音喊了句:“娘!”
“嗯!”老太太不悦的嗯了声,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厨房:“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给大奎做饭去?另外,那院子里柴多久没劈了,天越来越冷,难不成你想冻死我们娘俩儿。还有那水缸,咋是半缸子的水,天亮之前,你若是挑不满,这饭就别想吃了!”
李楠娘窝着一肚子的火,可这会儿她面对的是两个死鬼,不是活人,纵然有火也发不出,有话也不敢讲。只能闷闷的应着,去厨房做饭了!
做饭的空挡,她还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往外瞄瞄。死鬼婆婆就坐在她的卧房里头,死鬼男人则是一声不吭的跟着她,跟个监工似的。
做好了饭,就去劈柴!用手去拎那大斧子的时候,差点闪了腰。李楠娘有些奇怪,以前看红花劈柴的时候,也没觉得这斧子重啊。可眼下,这斧子握在她手里,就跟提着几十斤的铁块儿似的。一斧子下去,柴没劈到,却差点劈到自己的脚。
她委屈的直掉眼泪,可死鬼婆婆还在后头不依不饶的催着她。
一根、两根、十根、十二根……等李楠娘劈到第十八根的时候,她听见了鸡叫声。
都说恶鬼怕天亮,李楠娘用眼睛去瞄死鬼丈夫,果然,他的脸上有了些许变化。跟着,是死鬼婆婆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汤做的甜了,菜做的咸了,这馒头也蒸的硬了。明日若还是这般,我就让大奎好好收拾收拾你。大奎啊,你也得记住,这媳妇就不能对她好,不能听着她的,由着她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李楠娘气闷的咬着嘴唇,两只手上全是劈柴给磨出来的水泡,此时也疼到了心尖里。
死鬼男人和死鬼婆婆终于离开了,李楠娘长出一口气,身子软软的跌到了地上,然后张开嘴,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就觉得头上一阵发凉,睁开眼,才发现是儿子李楠。
“楠儿!楠儿!你可救救娘,可要为娘做主啊!”
“娘!你是不是做梦了?”李楠手中拿着一块浸了冷水的棉布:“娘是梦见了什么?怎么在睡梦中也哭的如此厉害?”
“做梦?”李楠娘抹了把脸,这才看清楚,原来她还躺在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