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曾说过,他与紫玉相识极早,但却并未具体说出两个人相识的年纪,如今想来,早于顾安娘与王舒相识,也是可能的。
“那之后呢?你的夫君吃了你亲手做的荷叶炒饭,出事了?”
“是!就在我做好荷叶炒饭的当天夜里,夫君他回来了。那一趟收获不小,夫君他也十分高兴,夜里便多喝了几杯酒,但饭菜却没有用多少。半夜醒来,腹中饥饿,我想起白天做的荷叶炒饭,便盛了一碗给他。哪曾想,到了后半夜,他就开始发烧,整个人滚烫滚烫的,就像是刚刚从火炭堆儿里捞出来的一般。我心急火燎,匆忙出门,想要去寻个大夫。哪曾想,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
“是!一双眼睛。”顾安娘说着,打了个寒战,另外一半男人的身体,也不由紧绷了起来:“那是一双像狼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我是在棺材铺里长大的,胆量自然也要比寻常的女子大上一些,于是就提着灯笼看了那么一眼。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在城中并不多见的黄鼠狼,民间也称黄大仙。”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时候的顾安娘,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棺材铺老板娘。顶多也就是胆子大了那么一些,没有旁的本事。我先是给黄大仙陪了个礼,说是我家相公病了,着急赶路,希望他不要怪罪于我。它瞅了我几眼,就不见了。
我当即松了口气,提着灯笼继续赶路。我要找的人,如意姑娘你兴许也听过,就是季胜堂的刘掌柜,那时候他也还年轻,但医术在这洛阳城中已是十分的了得。原本,从棺材铺抄近路到季胜堂是用不了多少工夫的,可偏偏,我在那条路上走了近两个时辰都没能走出去。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黄色衣衫,白头发,白胡须的老人。他对我说,我家夫君不是生病,而是中邪,寻常的大夫压根儿就治不了他,而我刚刚碰见的那个是鬼打墙。眼下,这捣乱的邪物已经被他收了去,让我快快回家。
所谓关心则乱,那个时候,听见那样的话,简直就像是溺水的人瞧见了浮在河上的圆木,我当即恳求他随我回去,搭救我的夫君。”
“你先是碰见了一个黄大仙,跟着又那么凑巧碰见的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老头。若我猜的没错,那老头十有八九就是那黄大仙变得。”
“如意姑娘又知道了?”
“黄鼠狼,黄鼠狼,既有鼠的机灵,又有狼的凶残,我一直对它没有什么好感。况且,我之前也遇到过一只修道有成的小黄鼠狼,做的事情,简直遭十回天谴都不亏。”刑如意说的是那个偷盗孩子的黄皮子,最后被她设计送进了河中,代替溺死的亡灵,做了河中的水鬼,也算是变相的惩罚了它。
“如意姑娘说的没错,可惜当时的安娘没有那个慧眼,也压根儿分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救苦救难的仙人,还是居心不良的黄仙。”顾安娘说着,径自摇了摇头:“匆忙之下,我将他带回棺材铺。当时夫君他躺在床上,一脸的痛苦之色,且他的脸,开始一层层的蜕皮,骨骼竟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后那张脸,竟也变得像黄鼠狼一般,且神思涣散,压根儿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那老头见状,便吩咐我去准备,说相公他是被妖邪附身,倘若再晚一些,命都要被那妖邪给夺去了。我自然不敢犹豫,便依着他的吩咐,在棺材铺中摆下了所谓的九星引魂阵。”
顾安娘说着,转了转手中的蜡烛:“貌似这半截蜡烛,还是那时布阵留下的。你看,这烛心与别的不同,据说,这里头掺了人的血。”
刑如意瞧了眼,蜡烛中间果然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顾安娘口中所谓的“血”经年累月变了颜色,还是那烛心原本就是黑色的。
正文第179章荷叶炒饭(9)
谁都知道伤天害理没有好下场,到底怎样算是伤天害理?
顾安娘的问题,刑如意思考了很久,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一个适合的答案。
顾安娘听了黄大仙的话,摆下了九星引魂阵,原本是想要救自己的夫君。就像她自个儿说的那样,人都是自私的,为了救自己所爱的人,做出什么来似乎都不过分。只可惜,这件事从她遇见黄大仙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或者说是一个阴谋。倘若再往前推,或许应该从她夫君从地底下抛出那些莲子开始,也或许要从她的夫君接受顾安娘爹的交易开始。
总之,这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很难寻找真正的事件根源。
故事太长,咱们还是从顾安娘依照黄大仙的话,做完九星引魂阵说起。
九星引魂阵摆下了,顾安娘的夫君,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毁掉的脸皮,还需要一点点的生长。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年。半年后的某一天夜里,顾安娘的丈夫再一次发狂,她尾随丈夫,跑到了一座枯坟旁,紧跟着看见丈夫跳了进去。坟坑中瞬间燃起了大火,她虽拼命的去救,然后救上来的却是一具被烧焦,烧烂的尸体。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那个老头再次出现,并且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那碗荷叶炒饭说起。
荷叶炒饭,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颗从坟墓中带出去的莲子。那莲子在地下已经沉睡了千年,是墓主人生前最爱的东西。既是最爱,又在坟墓中藏了那么些年,自然也就附着了一些晦气。莲子重生,晦气随之长在莲花中,长在莲叶中,长在莲子中。寻常人,若是食用这莲子,轻则不舒服,重则也就是病上几日。顾安娘的夫君却是不同,他本身就是做死人买卖的,经常在地下行走,又是亲自将莲子带出来的人,所以那晦气不是要他病,而是要他命。
想要就回,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找到一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问她借魂,然后再找个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男子,问他借命即可。随后,那黄大仙还特别心善的帮顾安娘算了一算,指出这两个人,洛阳城中就有。女子既是紫玉,而男子则是王舒。
顾安娘当时一心只想救回自己的夫君,也没有仔细考虑,就按照黄大仙说的做了。
“那紫玉死后,你的夫君可曾好了?”刑如意看了一眼那半边男子,心中也知道,这顾安娘铁定是被那黄大仙幻化出来的老头给忽悠了。借魂,借命,能那么好借吗?想当初,莫须有也帮锦与借了命,结果呢?锦与得到是什么?虽强留了一口人气,却要时时忍受肉身化骨的痛楚。
顾安娘摇摇头:“我被骗了!我依照他所说,先是找到了王舒,故意以美色引诱他,然后将他的阳气先行渡到我夫君的身上。夫君他,的确也活了过来,只不过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可那个时候,我哪里会去想那么多,一心一意只想着让我的夫君恢复如初,从此之后,两个人过踏踏实实,安安生生的日子。可渐渐的,从王舒身上渡过来的阳气,也不管用了,我必须要按照他所说的,去问紫玉借魂。
那天,原本该是我动手的,可我犹豫再三,始终有些不忍,夫君不忍难为我,这才亲自去的。哪曾想,走到半道儿竟碰见了王甫。夫君将计就计,在掠取了紫玉的魂魄之后,将她的尸身悬挂在了王甫家门前的那棵黑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