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泰闻言,朝屋内看了一眼。书生嫂子住的房间十分狭小,入门是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就是一张简易的竹床。床头,是一只红木的箱子,箱子顶上放着一个平日里做女红针线的竹筐,筐里搁着一件半成品的男装。在竹筐一侧,还叠放着许多衣物,最上面的也最新,清一色的男装,多为内衣。看的出,女主人确如刑如意所言,是用了十分心思的。
常泰想了想,走到书生的爹娘跟前,说了句:“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手,手心手背,也都是自己的肉。做人,虽难免偏薄,但心中需要明白,自家人,分的太过了不好。”
“大人说的是,我们都记下了。”书生的爹娘互看一眼,脸色越发的难看,浑身上下也显得不自在起来。
刑如意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就带着狐狸,一同进了书房。因观音土,不好取出,身体又无法自行消化和排泄。因此,只能选择最为老土的催吐之法,只有再借助鬼术与相应的医学方法,来帮助病患逐渐缓解,终至康复。
临床上,凡以促进呕吐为主要作用的药物,都可以被称为催吐药,而常见的中草药,就是刑如意让常泰帮忙去买的那几种,例如瓜蒂、藜芦、常山等。一般此类药作用强烈,且大都具有毒性,副作用也比较大,所以在使用时,需要严格控制用量。
刑如意将这几味中药分别放置,然后采用烘干、研磨等方式,制成粉末,再以鬼术进行调和。最后制成绿豆般大小的药丸。在给患者服用时,用宽布条束腹,进行催吐。倘若病患身体虚弱,服药后不能立即呕吐时,在用洁净的鹅毛或手指轻轻触碰患者的咽喉部,或者催促其多服用热开水以增加药力。
书生哥哥,吃进的观音土不多,一定分量的药物送服之后,立马有了起色。虽胃中的观音土,未能尽数吐出,但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书生嫂子的病情较为严重,虽也进行的催吐,但紧跟而来的却是晕眩。
“如意姑娘,我娘子她这是怎么了?”书生的哥哥催吐完毕,立马来看妻子的情况。见到妻子晕眩,心中难免着急。
“不碍事,只是夫人原就体弱,加之食用观音土之后,粒米未进,导致身体虚上加虚,一时承受不了药力。你们且出去,我要为患者进行急救,只是这种方法,是我家祖传的,不能让外人观看,还请谅解。”
“都出去吧,别影响如意救人!”常泰帮着驱赶众人,只留下狐狸一人待在房中,其余众人则被赶到了门外,由常泰亲自负责看着。
屋内,刑如意仔细看了一下书生嫂子的状况,有些不大乐观。采用催吐之法,虽然将她胃中的观音土逼出了一些,但因她的身体太虚,根本承受不了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而且两者两交,还产生了新的问题。
“殷臣司,怎么办?我好像是闯祸了!”刑如意又诊断了一下书生嫂子的脉象,有些自责的看着狐狸:“之前只不过是侥幸救了些人罢了,我竟然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大夫。现在可好,人没治好就算了,估计还要生生的给我医治死。”
“放心,有我在,不会要你出事的。”狐狸走过去,只轻轻瞟了一眼:“况且,我家娘子如意胭脂铺的牌子可是砸不得的。”
“你有办法?”刑如意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沉下去:“剖胃取土的法子,我也想了,可依照眼下的情形,她怕是根本就承受不住。殷臣司,你的办法,可行吗?”
“就算不可行,为了你胭脂铺的牌子,你刑如意的口碑,我也会让它变得可行。放心,有我在,事情都会解决的。”狐狸握住刑如意的肩,将她轻轻的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你且坐着休息,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办就好。”
刑如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狐狸走到床前,先是用手轻轻一勾,竟将书生嫂子的魂魄给勾了出来。接着,当着那魂魄的面,用手掏出了她的脏腑,先是将胃里的观音土尽数给取了出来,接着又将她脏腑上的一些病灶器官进行修复,最后进行彻底的清洗。完事儿之后,又给塞了回去。最后,在魂魄目瞪口呆时,又将其魂魄,赶回到了躯体内。整个过程,仿佛只是喝了一口水的时间。刑如意看傻了,也看呆了,不仅是因为刚刚的场面太过刺激眼球,也因为狐狸的手法,高明的让她吃惊。
“殷臣司,你太帅了!”回过神儿来的刑如意一下子跳进了狐狸的怀里,先是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跟着去试探了一下书生嫂子的鼻息,又诊了她的脉象,确定她已无大碍之后,返回到狐狸跟前,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亲爱的,你刚刚简直太帅了。幸好你是我的相公,若是旁人的,我肯定会嫉妒的要死。不过不是自个儿死,而是要亲手杀了那个拥有你的人,再把你敲昏,抢回来。”
“你啊,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狐狸用手点点刑如意的额头:“好了!让他们都进来吧。你先前吩咐的葱白汤,现下应该用的上了。”
刑如意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起身开了门,指了指床上的书生嫂子,说:“好了,但是病人还需要好好休息,另外身体调养也需要有一个过程。”
“真的好了?”书生与哥哥,几乎同时出声。
“当然好了,若是不好,你们尽可去胭脂铺里寻我,我刑如意负责到底。”
“姑娘误会了,咱们只是不相信,嫂子她居然这么快就好了。姑娘会的哪里是医术,简直就是神仙的法术。”
刑如意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则暗暗的回道:“可不就是法术吗?而且青丘的九尾白狐,本身就是半妖半神的存在。只不过,这施法的人不是自己,所以听别人夸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些心虚。”
“大娘,之前让您帮着熬的葱白汤可曾熬好了?若是好了,就盛一碗过来,给你的儿媳妇饮下。稍等片刻,人就会清醒过来。另外,醒了之后,她会感觉腹中饥饿,但记住,这个时候,就算再饿,也要劝她稍微忍一忍,不能马上进食,尤其是油腻的、煎炸的、质硬不易消化的食物,更是不能食用。稍整个人恢复了生气之后,再食用些小米稀粥之类的养养胃。”
“姑娘说的,我们都记下了。姑娘放心,常大人放心,我们日后一定会厚待儿媳,定会照顾周全,不会叫她受委屈的。还有,刚刚我与孩子他爹也商量过了。大儿媳的这间房子背阴,采光也不大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住着,阴气重。因此,我们想要将小儿子的书房给置换到这边。那书房,虽然也不比这里宽敞多少,可总归是朝阳的。再者,我这小孙子,也大了,娘亲的房子宽敞些,他也好活动。”
“娘说的对,我也觉得嫂子跟大哥住在这边有些不妥。至于书房,我也觉得这里跟安静,更适合读书。”书生在一旁,也应和的说着。刑如意撇撇嘴,没有揭穿书生的本意。他哪里是心甘情愿置换房子,不过是看在刑如意之前给的银子,以及刑如意在他书房中熬药,留下的气味颇为难闻的缘故。不过,换了房子,对于书生的兄嫂来说,总归也是件好事,因此,这里头的内情,刑如意也没有必要拆穿。
这边,刚刚处理好书生兄嫂的事情,那边,小盛子就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说是早先在酒楼中捣乱的那个人,找到了。刑如意听了,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至于常泰,则是公务在身,必须要将那个人捉拿归案,并且详细的进行问询。
刑如意与常泰两个,一前一后,先后出了书生家的大门。只有狐狸,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他留意到,当小盛子说,找到那个人时,书生的眼神闪烁,明显表现出些不安的情绪。狐狸悄然的将这一切藏于眼中,也转身,离开了。
在洛阳城中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家酒肆的门口,正在上演着神奇的幻术。此人,虽穿着寻常人所穿的衣物,但却是个光头,且头顶上还留有戒疤。他自称是金山寺的和尚,因偶遇仙人,学会了一套法术,所以脱离佛门,独自普渡众生。只见他先是和泥,然后捏成小猪的模样,接着念出一套咒语,那猪就渐渐蠕动;再念咒语,小猪竟发出了和真猪一模一样的叫声;再进行第三次念咒,那小猪竟凌空跳了起来,然后跑进了人群里。和尚大笑着,将猪给捉了回来,然后交给酒肆里的掌柜,让他做成下酒菜给客人们吃。客人们虽觉得这猪肉的味道不大好,但也表示,吃起来的感觉与真的肉,还是没有差别的。只不过,这客人的话刚刚说完,紧跟着就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也全是泥巴。
客人不依不饶,用手抓起和尚就要打,和尚却不慌不忙,指着地上的泥巴道:“施主以为自己吃的是猪肉,是在食用荤腥,其实吃的是土。土为万物之本,任何东西,只有在土地上才能生长。施主吃了,吐了,吐出来的是也是土,施主却以为自己是上当了。可是施主想想看,这猪本来就是泥土变幻的,施主明眼看着,却仍配合食用,这是为何?难不成,是贫僧逼迫着施主去吃的吗?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地豆,施主吃的原本就是土,吐出来的也是土,却因为这个要打贫僧,是和原因?”
那客人一下子被和尚问住了。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儿来,越发的恼怒。
“施主,火气如此之大,可是因为腹中郁结之物已经不再了?那么,请施主低头,看看您刚才吐出来的泥土,这泥土之中包裹着的又是什么?”
客人低头,只见泥土中夹杂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用手拨开一瞧,竟是一块鱼骨头。他想起来了,日前吃鱼,因吃的高兴,一不小心被鱼骨头给卡住了。卡得难受,只能硬生生的给咽进肚子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鱼骨头的原因,他这几日总觉得腹内难受,时不时的就恶心,腹内疼痛。经和尚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整个人都舒坦了,那股几日来,一直缠在身上的,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