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朗这才惊讶地看了沈隽一眼。
能让这位秋姑甘拜下风的,还真不多。
就在这时,沈隽收到了赵涟传回来的消息,SUV开始往这个方向开,她忍不住看向秋姑,恐怕姜朗才是让她最后作出决定的人,就算是沈隽都没发现,她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通知到她的下属的。
原本只有沈隽和秋姑坐在客厅里的时候,气氛还算平和,这会儿多了一个姜朗,莫名就有些尴尬起来。说起来姜朗算是秋姑的前同事,偏偏秋姑和他并不熟悉,组织里除了老大岩温,似乎没有其他人和他熟悉。而沈隽和她这位舅舅就更陌生了,这三个人的客厅,自然就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沈隽开口,“能给我讲讲那个——岩温吗?”
姜朗一怔,没想到沈隽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岩温是一个很难说得清楚的人,”他顿了顿,看着沈隽迟疑地开口,“我是在牢里第一次见他。”
“嗯,我知道。”沈隽轻轻说,这个徐微正提起过。
姜朗见沈隽似乎并不介意他坐过牢的事,悄然松了口气,“那时候的岩温,还很年轻,”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追忆,“他、很厉害,看着有些瘦弱,还整天懒洋洋的样子,可谁都不敢惹他。”
秋姑忍不住插嘴,“那当然,老大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收服了不少兄弟了。”她那时候年纪比老大大了一轮多,却莫名其妙被个孩子折服,也不是没有不服气过,可老大那个人……总归是没有人比他更强的。
“阿隽,我当年时候犯了罪,但原不该判的那样重的,”姜朗忽然说,“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家里有些势力,所以,暗中操作了一番,想让我这辈子都待在牢里出不来,如果不是岩温,他们大概会如愿以偿吧。”
沈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舅舅你是说当年你伤害的那个人家里想让你一直待在牢里?”
“就算是他本人不想,但是他家里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姜朗口吻很平和,“当时,云南最大的黑社会团伙,就是那人家里,上下也很有些关系,岩温被投到牢里,也是他家干的,因为当时岩温锐气太厉锋芒毕露,他们想要压一压岩温,就想办法把他关了进去。”当时的岩温,也不过比姜朗大上些许,却已经是很厉害了,能够威胁到当时的白家了。
有些事,连秋姑都是第一次听说,她惊讶地看向姜朗,“原来你捅的那个,是白家人?”眼神已经是肃然起敬了。当年的白家可不是现在,别说姜朗只是个普通人,当年可是连岩温对付起白家来都很有几分顾忌的。直到一波打黑之后,白家不比岩温狡猾,伤了些元气,索性漂白上了岸,如今倒像是正经商人的模样,只还有一些灰色地带的产业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家在云南做起生意来,自然比一般人家要顺利得多。
姜朗似乎不太愿意提起白家人,避轻就重地说,“岩温在牢里,听说有一个‘白家的仇人’在,就来见了我,他说,只要是白家的仇人,就是他的朋友。”正因为有岩温在,本来白家安排在牢里针对他的手段都没能成功。
“如果不是他,我大概,也没有那么多减刑的机会。”姜朗叹了口气。
秋姑却摇摇头说,“这个并不是老大做的,”她瞥了姜朗一眼,“听说,是姜老先生给你找的关系,他在文化圈子里也有几个朋友,才给你争取到几次减刑的机会。”
姜朗一下子怔在原地。
这个,他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的。
原来,是他的父亲。他那个最要面子,听说他要判刑连面都不肯见的父亲,舍下老脸,去欠别人的人情,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姜朗低下头,将脸埋在手上,沈隽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肩部些微的颤抖。
秋姑也沉默着,脸上有些伤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
好一会儿之后,姜朗才平复了情绪,声音沙哑地说,“总归是我欠岩温一条命,但我父亲从小到大对我的教育,让我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是不对的,不过是我欠他,尽我所能也会还他——”然后他死了,“原本,我打算把账簿交给你们,就回昆明定居的,结果你们连让我好好离开的念头都没有,别以为我可以给岩温管账簿,就会给你们管。如果照我自己的意思,是宁愿把它交给警方的,不过是看在逝去的岩温份上,才没有这样做。”
秋姑心中一紧,这姜朗莫名其妙的道德感这么这么强,没了老大,也就没了能够约束他的其他人,这家伙如果执意要和警方合作,那他们组织上下都得被一锅端了,“老大是信任你才会把账簿放在你的手上,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账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姜朗淡淡笑了笑,“大不了我拿这条命赔给他。”话里竟然对活着并没有什么留恋。
沈隽眉间一皱,“可别这样说,你这样做了,外公得多伤心。”
姜朗又一次怔住了。
他原以为,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人在乎他,才有了那样的念头,倒不如去陪岩温,这时想起,父亲并不是不在乎他……心中竟然一酸。
秋姑呼出口气,只盼着人赶紧将姜老爷子送来,只有安抚住了姜朗,才能阻止他那见鬼的玉石俱焚的念头。
就在这时候,门铃声响起,沈隽赶紧站起来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样貌清矍的老人,他的身旁还有个面容慈和这会儿却满脸惊容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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