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并不是罗堇南与月佼第一回见面,可上一次在监察司考场上相见时,两人都不知对方竟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想起当时月佼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罗堇南心中安慰极了,于数度落泪中将月佼抱了又抱。
关于罗霈的事,罗霜显然早已转达过,是以罗堇南也并未再多问,只细细问了月佼眼下的境况,又关切着她的头疼之症。
“……隋枳实年纪虽小,医术倒是不差的,只是那小子脾气古怪些,”罗堇南爱怜地轻抚月佼的脑袋,泪目中笑意慈蔼,“若他与你为难,你便找罗昱修去替你打点,知道吗?”
“好的,曾祖母。”月佼乖顺点头,甜滋滋一声“曾祖母”,让罗堇南顿时又开怀了。
“就你嘴甜,叫你回家住,你却不肯。”罗堇南像个小孩儿般,有些委屈地轻怨。
月佼忙不迭又是撒娇又是哄,只说自己在弦歌巷住惯了,陡然挪地方反倒要难受。
老话都说“隔辈亲”,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重孙女,罗堇南真是温柔得不像话,再被她甜嘴乖样哄一哄,到底还是都由着她了。
又亲亲热热说了好半晌,有宫人来传话,说忠勇伯夫妇携二公子请见罗堇南,月佼顿时有些发懵。
罗堇南拍了拍月佼的手,叫她随宫人去暖阁屏风后头的躺椅上歇会儿。
月佼着实有些头疼,便听话地去了屏风后头,老老实实窝在躺椅上——
自然不可能睡得着的。
竖起耳朵听着屏风那头的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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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提亲之事,今早在御书房,老身不是已当着陛下的面答复过了吗?虽说罗如晴的父亲为救青衣的兄长而丢了命,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都有天命,罗家不怨谁,罗如晴也不肯收你家这份心意,此事最好不提吧。”
面对忠勇伯夫妇,罗堇南的神色便再不是先前对月佼那副慈蔼好说话的面貌了。
今早严怀朗所谓被“急召”进宫,其实是他自己请同熙帝从中斡旋,在御书房中与罗堇南见面,郑重提出求娶月佼之请。
对于早前冯瑷对月佼的不喜,罗堇南已得了风声。她才认回来的宝贝重孙女受了这委屈,她可咽不下这气,便是同熙帝极力斡旋,她仍不肯松口,明明严怀朗说得很清楚是求娶月佼,老人家偏要将事情扯到罗如晴头上、
严怀朗明白老人家这是要替月佼出气,虽哭笑不得,倒也并不置气,方才席间便与自家父母简单说了这事。
忠勇伯严禀毓一向自认亏欠罗家,当初那句“定还罗家半子”的话也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这些年罗家始终不肯接这茬,严怀朗也强硬表示不会任由摆布,事情便一直这么拖着。
如今好不容易自家儿子主动说出求娶罗家小姑娘的话来,对象却偏偏不是原本认定的罗如晴,而是先前以为来路不明的右司小员吏月佼,这可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罗大人,这中间有些许误会……”面对罗堇南少见的咄咄逼人,严禀毓多少有些发憷,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严禀毓一发憷,冯瑷就更是不知所措,夫妇二人便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
严怀朗却像没瞧见自家父母投来的求助目光似的,抬眼望着顶上衡量,丝毫没有要帮着解围的意思。
谁闯祸谁背锅,便是自家父母,他也不会心软。
见求助无望,冯瑷只能上前一步对罗堇南行礼致歉,“罗大人,这其中是有些误会。青衣想要求娶的,是您家的姑娘……月佼。早前晚辈不知月佼与罗家渊源,有些不当过激之处,请罗大人雅量海涵。”
罗堇南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在一旁猛点头的严禀毓,不无威严地凛声道:“我家月佼自幼长在外头,只怕受不起你忠勇伯府的诸多拘束,不合适的。”
忠勇伯府是自李氏缙时期传承下来的老世家,与罗家、高密侯府冯家这种随着同熙帝的云氏缙一同崛起的新兴勋贵全然不同,府中有意无意间是沿袭了许多旧时习俗与观念的。
这也是罗家上下一直不想搭严家这茬的根源。
旁的不说,端看冯瑷嫁到忠勇伯府不过二十几年,就越来越像老派宗妇那般守旧、顽固、以门第出身看人高低、强横插手子女亲事,就知那对罗家的姑娘来说不是个好去处。
这同样也是高密侯冯星野为何坚持要将外孙严怀朗接来养在自己府中,亲自教养的缘故。
只是那位老人家不方便与亲家闹得太僵,只好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冯瑷被罗堇南噎得没话说,严禀毓只好硬着头皮道:“您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苛待您家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