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一眼薛焕的官袍,不太懂他究竟是个做什么的官,只能随口瞎蒙。
不过,还真给她蒙了个大差不离。
今日这场面上,有罗堇南、李君年、卫翀、严怀朗压阵,薛焕一个五品官是算不上什么,可确实也不是小官。
再则,尚书侍郎是文官职,确实甚少出京。
见薛焕默认,月佼理直气壮地瞪圆了眼睛,口中爆豆子似的:“找空你该出京去瞧瞧,许多人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哪里知道《大缙律》是什么东西?那么多人不识字,不是朝廷的过失吗?”
“一派胡言!”薛焕气得满脸涨红,“朝廷的官学难道是摆设?自己不求上进,还敢责怪朝廷不管?”
“不是摆设也跟摆设差不多了,官学大门朝哪儿开我们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求上进?”月佼气哼哼道,“我倒是想上进呢,这不是正被你想法子赶走吗?”
“本官哪里赶你……”薛焕只觉胸口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简直要被这胡搅蛮缠的刁民怄得背过气去。
罗堇南摆摆手,举重若轻地笑道:“好了好了。”
月佼不确定自己这算不算吵赢了,为以防万一,她又郑重地朝罗堇南行了个礼,诚恳道:“您是帝师,自然懂得许多道理。您见过羊群吗?”
罗堇南不动声色地颔首,满头银丝在春日里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
“领头的羊一定是羊群里最厉害的,它会带着大家去找草吃,”月佼认真道,“对天下人来说,朝廷的官就该是这领头的羊。若我们只能靠自己、凭天意去看找不找得到这口草吃,那要这些官做什么?”
见罗堇南凝神听着,月佼更加无所畏惧了。
“我年纪不大,书读得也不多,只记得公子发财的书中说过,好官不该只知‘为民请命’,还得‘领民请命’。我们什么都不懂,朝廷也不来个人领着教一教。我不是不想像大家一样,凡事规规矩矩来,可我家往上数七十二辈,都没谁知道这事该怎么办;那除了瞎胡闹,我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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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没插上一句嘴的古西尘终于发觉,此前大家都小看了这妖女。
见形势不对,古西尘连忙道:“太常大人,即便她伪造身份户籍情有可原,但她官考舞弊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罗堇南将目光转向古西尘,不疾不徐道:“说说。”
“据我所知,她与严大人及皇城司指挥使卫翀将军皆过从甚密,”古西尘扭头看了月佼一眼,掷地有声道,“且卫将军在年前还私自调用皇城司的人,对她所居的弦歌巷加强了巡防!”
一口咬出严怀朗及卫翀,这把算是掀了底牌,赌个大的了。
这事显然超出了月佼那颗脑子能承载的范围,先前还底气十足、刚柔并济的小豹子顿时慌了手脚。
她心中如有百爪乱挠,却又无计可施,想破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罗堇南闻言却没再与月佼说什么,当即命人将擂台旁的卫翀唤了过来。
始终在看热闹的李君年向严怀朗投去颇为同情的一瞥,却见他镇定自若、满脸冷漠,顿时就恍然大悟地又笑了。
“卫将军,有人揭发你私自调用皇城司人手替人保驾护航,可有什么解释?”罗堇南眸心凛凛。
若单单只是“私自调用皇城司人手”这种事,那就理当交给监察司左司立案,经查实后按律对卫翀做出惩处即可,本不是罗堇南的职责范围。
可古西尘所言的这个情况,涉及到本次官考中的一名考生,作为主考的罗堇南自该过问。
京中众人皆知,太常卿大人是最见不得有人徇私舞弊的,这事若由太常卿来处置,那绝对比“按律处置”严厉得多。
尚书侍郎薛焕暗暗克制着上扬的唇角,等卫翀被帝师拿下之后,严怀朗也就脱不了干系了。
卫翀挠挠头,一脸憨厚无辜地对罗堇南道:“皇城司的巡防安排,都是提前一个月呈文递交光禄勋大人亲审,得了大人批示后照呈文执行,每个人的巡防日期与线路都是有记档可查的,这要怎么私自调用?”
古西尘一听急了,“卫将军莫要狡辩,我得了消息后,曾亲自去弦歌巷偷偷看过,分明就有着皇城司兵甲的人在!”
严怀朗淡淡瞥了古西尘一眼,唇角有一丝冰沁沁的冷笑。
卫翀坦荡地对上罗堇南的审视,“那是末将自家的府兵。太常大人一定还记得,前些年开将军府时,陛下见我穷得咣叮咣叮,没钱另制府兵兵甲,便准了末将蹭一蹭皇城司的兵甲,以红巾系颈做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