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真的不像个妖女,”纪向真讪讪将脸扭了回去,却又忍不住好奇,“你娘……是怎么飞升的?像高僧圆寂那样坐化吗?”
他显然也是个不信鬼神的。
月佼平静地回他:“在谷中西面的山上,坠入山涧飞升的。”
“什么玩意儿?!”纪向真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牵动了背部尚未痊愈的诸多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嘶嘶咬牙半晌,许是等那阵遽痛过去了,才将一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们管那样就叫飞升?!明明是‘失足跌落山涧、意外身故’才对吧?”
“这……”月佼被他这话噎住,片刻后才强辩道,“这神女的‘跌落’,当然、当然不是普通的跌落。”
她明白纪向真说的是大实话,可谷中众人都说那是“飞升”,她自然也就跟着大家这样说。
不过,纪向真这么一提,她倒忽然茅塞顿开。
为何前世自己死后,除了木蝴蝶之外,从来没有人来坟前祭拜过自己?
因为在其他人眼中,神女的“被毒杀”,当然也不是普通的“被毒杀”,是飞升嘛。
而木蝴蝶之所以会祭拜“飞升”的神女月佼,是因为她自十四岁起就跟在月佼身旁,两人朝夕相处六年,对木蝴蝶来说,小她两岁的月佼,除了是神女之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伙伴。
唔,等等,除了木蝴蝶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月佼正皱着眉头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却又被纪向真的声音打断了。
“诶诶诶,你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发呆?太失礼了吧?”
“对不住,一时走神了。”月佼歉意诚恳地朝他笑了笑。
对于这来自魔教妖女的诚恳致歉,纪向真忽然有些羞愧。
无论如何,她救了自己,还每天派木蝴蝶过来送饭送药。可五天过去了,他一个谢字都没有,反倒满口妖女妖女的叫她。
而他口中这个“妖女”,却会为谈话间偶然走神这样的小事向自己诚恳致歉……真不知谁才更像个淑人君子。
“也、也没什么的,”略呆滞了一会儿,纪向真才讷讷道,“那个,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月佼很难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地笑答,“我掐指一算,若我不救你的话,你就会很惨,所以……”
“你个祖传神棍,净会忽悠人!就这还用掐指一算?你见到我时,我就已经惨不忍睹了。”纪向真似乎听出她不太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便以抱怨终结了这个话题,省得她费劲去想怎么编说辞。
对他这番体谅的小心思,于人情世故上并不精通的月佼全未察觉,只是低头又拨了拨眼前的油灯。
纪向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能将我被废的武功恢复,是真的吗?”
“嗯,”月佼点点头,“你的武功并不是真的被废,只是中毒而已,解毒之后自然就恢复了。不过,解药还需要一些时间,急不来的。”
“若真是解毒后我的武功就能恢复,也不必劳烦你亲自送我出去,我自己走也行。”纪向真这话是诚心诚意的。
月佼淡淡笑了笑:“红云谷是个不好进也不好出的地方,莫说你只是个摸不清利害的外人,便是谷中的人,若无令牌及谷主应允,轻易也是出不去的。”
她听得出纪向真对他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不过若他当真有那么厉害,前世大约也不会被玄明又偷偷绑了回来。
见纪向真还想说什么,月佼抬手制止道,“送你只是顺便,我从未踏出过红云谷半步,也想出去看看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你放心,若你我今后不幸在江湖上重逢,我会当做不认识你,不会坏你名声的。”
她好歹也看过许多话本子,明白声誉对正派少侠来说很重要。若被人知道纪向真曾落入魔教手中沦为奴隶,又被一个魔教妖女放了,那他的名声势必蒙尘。
她只是想还前世的那笔债,并不想害他声名扫地。
“谁在跟你计较这个,”纪向真嘀咕了一句,又问,“对了,为什么你每晚都要跑到这里来呆坐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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