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齐齐从衣兜里取出半指长的一根线香,将其点燃插在面前后,万分恭敬地跪倒在地默念着什么。
就在这时,先前机灵去报信的小孩领着四个大人跑来,看那模样正是打架那两人的父母。
在看到那两根已经被点燃的线香后,他们不要命地奔过来想要夺香掐灭。
“这点儿小事你们怎么敢点香请仙!”
“快把它弄灭,快!”
然而已经太晚了,一道浮云自远处的深山中飞出,与之同时飘然而至的,是个约莫筑基期的年轻修士。
他身着素白的衣衫,眉目间麻木而清冷,哪怕底下一群孩童哭闹而又杂乱地说着底下发生的事情,这修士也未曾有半点情绪流露,只是垂眸静静地听着。
孩童的父母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情:“仙人,孩子不懂事才点了香,我们回去各自打一顿就好了,还望您……”
修士手持一把拂尘,平静说:“凡人若有不平皆由仙评断,请仙香已燃,我需要评出公道。”
他看向那人族孩子:“小小年纪便随意伤害同伴,是为凶,断你一趾以作惩戒。”
话音落下,修士手上的拂尘一挥,踢人那个小孩的脚上的布鞋中渗出鲜血,竟然真被斩断一根脚趾!
在同伴的哭声中,牛头小孩早被吓得面色惨白,手脚并用地想要往家中逃,然而顶上的修士却用灵力将其缚住,宣判结果:“行事奸诈且心性不纯,是为恶,断你一手以作惩戒。”
而地上的凡人抱着痛得昏死过去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却没有一人对仙人生出不满,反而恭恭敬敬地磕头,各自送上一匣子灵玉递给仙人,口中呜咽地说着“多谢仙人评判公道,恭送仙人”云云。
在这荒唐的一幕场景中,修士仿佛只是做了某件习以为常的事,转身踏云离去。
上玄仙尊亦是领着温云跟叶疏白随那修士一道,悄然步入万里群山中的那个宗门内。
乍一看,这个宗门和清流剑宗颇有相似之处,弟子各自静居在不同的山头,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坐而论道。
然而他们所有人面上都是淡然平和的样子,不见喜悦,也不见愤怒,就连互相斗法输了的那人脸上也是淡淡的,只拱拱手便走开。
他们比飞升者还更像仙,竟完全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在里面。
上玄仙尊声音注视着这一幕,满意道:“凡人愚昧无知,却常怨天道不公,那我便给所有人寻求公道的机会,修行者需得斩断情与欲以证道法,是最合适的评判者。”
“若修士也觉不公,那自有天道将评判。”
此界中何为天道?很快,上玄仙尊便让温云和叶疏白知晓了答案。
天穹之上,一道天雷轰隆往下落去,遥远的某处,一个元婴期修士应声而倒,而他对面持香叩拜的另一个修士不断叩首,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天道有眼”。
可是温云看得清楚,那所谓的天雷与先前她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那只不过是一道寻常的雷电术法,而真正让元婴期修士殒命的,却是里面蕴含着的一道生死法则!
温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这分明就是靠着碾压全界的实力而造出的假天道罢了。
上玄仙尊面色平和,垂眸俯视众生。
他似乎明白温云跟叶疏白所想,淡然道:“这个世界存在已有万年,凡人敬仙,而仙畏天道,正是因为他们都心存敬畏,这世界才能做到如此秩然有序。凡人不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修士也不会夺人机缘相互残杀,不管是你们的下界还是诸如云海东玄那样的上界,都做不到这一点。在外面,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被贪欲恶念所主宰着,心中未存畏惧,所谓的自由只属于强者,而弱者命如草芥,牲畜不如。”
“你们敢笃定,外面要胜过此界吗?”
“或许你们会说这是假象,然而这里的平静已持续了万年,你们敢说外面的真实要胜过这些假象吗?更何况此界生灵如此已历经万年,世代皆如此,所有人早习惯如此,真与假只在人一念之间罢了,何苦执着。”
“若是有朝一日万界皆成此界,那下界之民便无需担心自己会被上界之人主宰,而上界之人也不敢滥杀无辜,你们觉得这有错吗?”
“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牺牲一小部分人是值得的,世人不理解我,你既是同我一般执掌了生死大道之人,不该不明白这道理。”
上玄仙尊凝向叶疏白,声音温和下来:“我以生死法则之力作为此界的天道,但是想要将万界都变成如此尚且不足,这便是我搜寻法则之力的原因。若你愿追随我一道重塑万界秩序,我也不介意再多等上千年再搜寻更多法则之力,留下你的生死法则。”
叶疏白垂眸看着下面的那个世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上玄仙尊看向温云,目光重新冷下去:“不过天道无情,在那之前你需得斩断所有羁绊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