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白却并没有看其余人,他收了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平静,缓步朝着山下走去。
原本围挤成一片的剑修们寂然无声地给他让开一条道,叶疏白靠近的瞬间,他们便飞快地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就连欧阳长老嫡系的第一峰弟子也无人敢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鸿卓大长老铁青着一张脸没有表情,藏匿在广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只能竭尽全身修为让自己不在这可怕的威压下失了体面,然而再想同方才那般鼓起指点江山呵斥全场的勇气,却是再也不能了。
他领着第一峰诸亲传弟子,板正腰杆,死活不愿低头。
叶疏白路过其身边时,鸿卓大长老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内忧外患时却要同门相残,叶师祖未免太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直不紧不慢朝前方走的那男子脚步一顿,停在了他面前。
叶疏白没说话,只漠然地望过来,那双生得极好的眸眼尾微挑,因太冷,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被利剑刺过,不敢正视。
鸿卓长老即将出口的诋毁之言哑然噎回,化作一口唾液艰难咽下,脚步不甘却又不得不地往后一退,避让开道路。
方才那杀了人的男子便在众人的注视中对着那年轻女孩招了招手,后者一派天真模样地奔到他身边,两人并肩朝着山下走去。
叶疏白杀过很多人,但还是第一次在杀完人后有人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一句:“你有没有受伤?”
温云的个子并不矮,只不过看他的时候仍需要仰着头,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就这样迎着阳光落在他眼中,眉啊眼呀,都被灿灿的金光描着温柔的边,显得格外好看。
被这样一张脸对着,他方才心中生出的那丝负面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眸光中的坚冰也逐渐融化,变得柔和许多。
叶疏白摇了摇头,温声答:“我没事。”
温云偷偷往后看一眼,自觉现在走远了没人能看到了,于是悄悄地将他的手抓起放到眼前看,果不其然,上面被方才暴雨化成的尖针刺出了无数血点。
她把手往前自己这边拽了拽,然后凑上去小心地呼了呼,又觉得这样不妥,给他丢了两个治愈术上去。
叶疏白也不阻止,一切都由着她来。
温云却挺心疼的,小声嘟囔:“就知道你要被那老狗欺负,看吧,多好看的一双手,这会儿都伤成这样了。”
他垂眸凝望着那一路碎碎念的少女,从她口中听到了许多从未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例如老实,比如好欺负,在她眼里,原来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实心眼。
叶疏白的唇极浅地往上扬了扬,很快又紧抿唇,低声道:“我并不是你说那样好,我已杀了两位同门师弟了。”
他任由收温云拉着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要被这微凉的风给吹散。
“你既一直伴着我长大,便应该知晓师父们是如何教导我的,他们时常说能力多大责任就多大,我既然享有了其他师兄弟都不曾拥有的机缘,那便该护着宗门的人,我拿走天下一分灵气,就该为这天下苍生献出一份力,所以师兄们上前线与魔修大战守护苍生时,我也跟着上去了。”
温云心中一震,她先前在修真界的所闻所见,皆是在验证“弱肉强食”这四字而已,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
漆黑的发拂过他白皙的脸,那双极好看的眸子微微垂敛:“我没有如师父们所教导的那样护着同门,反而将仅剩的两个师弟都杀了,方才我听到有人说我残忍无情,你是否也觉得我变了?”
她分明都把他的手用治愈术给治好了,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聊得太认真,这会儿也紧紧牵着没撒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道:“的确变了,不过变得好了,要你还是以前那样凡事都想着所谓的宽容大度又或者是以大局为重,我估计得被你气死,然后回去打包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再也不要跟你一路走了。”
温云向来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快意性子,从不舍得委屈自己,最见不得所谓为了大局委屈一个人的事发生。
在她看来,每一个人都是天下苍生的一部分,什么为了苍生牺牲一人,对那一人该多不公平,凭什么不能天下苍生一起出力,非得要牺牲一人?
今天叶疏白若真的放了欧阳长老一马,弄个什么师兄弟和好如初共御魔修的戏码,她恐怕连话都懒得跟他讲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疼他的手受伤了。
他被她拉着往前走,温声道:“其实我一直没后悔杀他,我当初看你杀谢觅安就觉得你做得很对,所以今天我所为,我也觉得很对。”
温云听得很满意,大有自家老实剑灵变聪明的欣慰感。
她拉着叶疏白欢快地往第十峰奔:“走走走,我回去给你检查下身上还有没有伤,养好了咱们再去找其他人的麻烦!”
叶疏白脸色一僵,生硬道:“男女有别……”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