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如意不想让母亲担心,就笑笑说:“早没事儿啦,您甭担心,这不是前几日我给人出头押注,得了钱还没给人算清楚呢,今儿出去给人盘盘账目,,省的她们没事儿就来您这里说点有的没的。”
霍五蓉如今有些唠叨了,就厌烦说:“嫌咱麻烦当初别来团头家聚白手啊,街里多少坐馆先生他们不求,出去告诉他们,我说的!暂不发,都压着。那么多钱儿你能盘算清楚了,回头请老铺精明掌柜来当面算。”
百如意笑笑:“哎,知道了。”
看他听话,霍五蓉就露出笑道:“下回不能这么好心了,尤其旁门左道的事儿,咱能不沾就不沾着,你说我这几天我也心里总不踏实,好么,就跟早起开家门,门口丢着三褡裢袋儿随你捡一般,赚过钱儿,也没这般容易的,你别自己走着出去,套上咱驴车出去,省走路。”
百如意哎了一声,很听话的进棚子套牲口,他忙活,娘就在边上絮叨:“这几日,去庙里看你干爷爷了么?我看街里卖的头茬夏瓜不错,你去寻两筐甜的孝敬你爷去。”
原本百如意是霍七茜想给辛伯的,谁想到最后送自己姐姐名下了,霍五蓉轻易不欠人情,就一直当自家老人孝敬着。
给驴套上笼头,百如意笑眯眯的答:“这不是来不及么,过几日就去。”
霍五蓉依旧是个男人打扮,还把手揣袖子里点头:“那都二茬瓜了,我让街口婶子给他置办了今年秋上的夹袄,你去了捎上,如意~娘这几日梦不好。”
将车辕架利索,百如意拍拍手,看着母亲问:“梦不好?”
霍五蓉点点头:“啊,梦见你小姨家房塌了,没事儿,你去吧,梦是反的……”
她翻身到屋前摘下自己的酒葫芦挂上,而今,这是燕京团头里最大的酒葫芦了。
百如意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他走到门口才说:“娘,您也甭担心小姨,姨夫说她没事儿,过几日许就跟安儿一起回来了。”
霍五蓉笑,倒是很通透的说:“我没替她们担心,你小姨好歹也是个王妃,你姨夫不爱说话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再说了,她们家底比咱厚,办法总是多的,啧……不成我就去姜竹瞧瞧她去,你说呢?”
这颠三倒四还说不担心,百如意正要安慰,就听他娘在那又拐弯了:“我就想咱家吧,这屋子都阔了三年了,孙子屋儿我都给起了,你咋不急呢~你也不小了,前几天鲤鱼巷你四龙叔说,想把他家二娟给你……你看咋样啊?”
百如意想了下二娟的样子,看不清脸,就总看那姑娘从小到大,不是在家门口做活,就是她爹铺子做活,于是便笑了:“娘看成,就成,我这样的,不挑拣。”
他这样说,霍五蓉就气了:“你这样咋了?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儿,你赶紧把你那张破面具扔了,这几年药也用的不错,就是个浅道道不仔细看不出来了都,说你多少次了,你带个破玩意成天旋着,你~阴阳脸啊!”
她说完自己也笑了,就指指门口骂道:“赶紧走,看见你来气。”
百如意嘿嘿乐,扶下自己的小葫芦,提着鞭子上了驴车,吆喝一声穿街走巷,他人缘比他娘还要好,就一路都是打招呼的。
偶尔遇到个买瓜果犁桃儿的,都捡最新鲜的给他一个半个,让他啃着溜达。团头这份福利,有时候是比皇上还滋润的。
燕京城西外。
清淡十里亭,不敌暑气浓,鸟雀啄炎夏,不敌老蝉鸣。
天热人倦怠,庄稼叶子打着蔫吧,一行长镖被骆驼引着,就呼哧呼哧来到小西门,押镖的老镖头抬手挡日头,又看着长亭招呼:“尼师~咱抓紧点,这就要动身了。”
长亭内,穿着青色法衣的尼姑念一声佛,对老镖头点点光头。
老镖头有点不想看她的大麻子脸,就嗯哼一声背着手走了,却走没两步,听到一阵驴铃铛声,便露出喜意回头招呼道:“尼师快看看,是不是你兄弟来了?”
麻脸尼姑也焦急,如此站起观望,此刻那驴车已近,看清楚是自己等的人,她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喃喃道:“顺行儿,都这般大了。”
百如意原本叫张屏川,小名顺行儿,家里的长辈姐姐也叫他顺哥儿。
下了驴车,百如意一张望就看到一个麻脸尼姑对着自己哭,这张脸他不认识,可这世上能为自己哭的,那确是亲人。
他就走过去,仔细分辨打量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三~姐?”
他得了消息就吓一跳,他姐七八年前就死在乌家了,当年他跟母亲借了钱财去赎人,乌家就出来个二管家告诉他,去岁一场疟疾,乌家死了好几个下仆,其中就有他三姐。
人家还带他去坟地看了看,他就给姐姐立了个碑,年年都去填土烧纸,谁能想竟是没有死的?
那这些年,他姐到底干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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