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我要找殷三娘啊。”
原霁:“那是谁?”
关幼萱:“哼,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管了。”
原霁烦恼地挠头,以头撞墙,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暴躁万分,想将她吼回去,然而一看到小娘子娇娇弱弱地坐在榻上,美眸烂然明媚,他便吼不出来。
关幼萱忽视自家夫君那阴沉的面容,望向在屏风外徘徊、不知该不该进来的卫士:“束翼,你有什么事寻我呀?”
束翼得到了召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他连忙要进来,结果才探个头,额头就被一道劲气重重一弹,痛得他整个身子都趔趄一下。束翼默默退回屏风后,心中腹诽一遍原霁,委屈地扬了扬手中信封:“夫人,那位逃走的新娘已经和殷二娘汇合,她对咱们感激涕零,特意写了一封信感谢您替嫁呢。”
原霁强调:“没有替嫁!不要自作多情!”
他越想越怒:“我还活着!我夫人绝无改嫁的可能!”
关幼萱嗔他一眼,对屏风外扬声:“信呢?”
束翼手一抛,一封书信准确地掷入内间,落入关幼萱手中。关幼萱拆开信,见女郎的字迹分外笨拙,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这般笔法生疏的字迹,可见这位女郎平时很少有手书的习惯。
女郎这般写道:
“玉廷山的山神保佑您!您这般心善,像珍珠一样,我会终生为您祈祷。
我出生便在西域,我的大魏话和字都是阿父教的。我阿父早年在大魏贩卖私盐,犯了事,我们一家才逃了官府捕追,到关外居住。我已经悄悄和阿父阿母联系,让他们躲去西域再深处,不要出来,不要被漠狄人找到。而我见到殷二娘后,我对大魏很好奇。听说凉州的将军心善,大发慈悲,让我们迁回凉州,还给我们户籍,我就想和二娘一起去凉州看看。如果凉州真的那么好,我就让阿父阿母也迁回来。
我阿父一直唱一首歌,‘高山鹰,高山鹰。山之巅,地之覆。东方白,葬玉廷。’我阿父唱着那首歌,总是凝望着南方。我问他那是哪里,他说是玉廷山。玉廷山是大魏的屏关,玉廷山内,就是我阿父一直想念的大魏故土了。我从未去过那里,但那是我阿父阿母的故乡,自然也是我的。阿父说大魏人讲究‘落叶归根’,他却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有回去的机会。
我想是有的。总有一日,我要接他们回到凉州。
最后,我与大将军之子阿尔野只见过一面,他对我并不熟悉,却要强抢我去当小老婆。女郎相助我,大约可放心,他应当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认出我吧?只是听说他性格可怕,喜欢打骂老婆……将军府护卫也特别厉害,女郎要小心了……”
信中再写了一些那位女郎对关幼萱的感谢,并无实质内容,不加赘述。
合上信纸,关幼萱心中怅然。
她以为自己只是普普通通地来告诉这些流落关外的大魏子民,他们有回到家乡的那一日。她没想到大家都这般想念大魏。原二哥说,流落在外的人,多多少少,身上有些案底,身份不太干净。而就是这样身份不太干净的人,依然渴望在有生之年能回到故土。
无论身在何处,他们的故乡,始终是大魏。
关幼萱想到了李泗。
李泗的背叛,是因为李泗也想回到自己的故土么?他在凉州长了十几年,他和凉州最英武的狼崽子整日混在一起,可他依旧没有归属感,依旧不认为自己是大魏人么?
那么师兄……也会那般想么?
关幼萱想得心情低落了下来,原霁唤了她两声,她才回神。原霁站在床帐外,沉着眼:“你是一定要去将军府的?”
关幼萱:“嗯,我想找到殷三娘,想找关于师兄出身更多的秘密……”
原霁无言,心中默然想事。
关幼萱扭头问束翼:“束翼,我们让人送回去的植物,现在是否回到了凉州?”
束翼:“我让女英军中十个人快马加鞭把东西送回……这会儿,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回到了凉州。”
原霁打断他们:“萱萱你早日睡吧,我和束翼谈点儿事。”
原霁扯着束翼跳上房梁,翻上去跳上屋檐离开这片地方,没给关幼萱拒绝的机会。黑暗中,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幽暗的角落里十分轻微,两只鹰一前一后地,追随上原霁。
原霁扯着束翼到离驿站有段距离的沙丘处,“十步”和“不留行”跟着落下。“十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扒着爪子,站在沙丘上。“不留行”傻乎乎地拍翅立在旁边,低头梳理自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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