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气得脱鞋扔砸过去,跳脚大骂:“你给我回来!不回来,我就找你阿父告状!找你阿父评理!混小子……你什么时候回到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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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和关幼萱到底被老翁威胁着,去老人家中做客了。
原霁这才不甘愿地告诉关幼萱:“那老头儿如果一直官职没变的话,他就是兵部尚书。原淮野就在他手下任职的……”
坐在席上跟自己小妻子说话的原霁,后脑勺被老翁重重一拍,老翁喝道:“什么‘原淮野’?那是你父亲,要叫‘阿父’!个头这么大了,都娶妻了,眼见自己也要当父亲了,怎么学不会礼数?”
原霁嗤一声,看眼关幼萱平坦的小腹。
他腹诽道:萱萱家人还想带走她呢。他哪来的父亲可做。
而关幼萱起身,礼貌而热忱地扶老人入座,又娇滴滴地介绍自己,再红着脸结结巴巴解释为什么自己和原霁会在长安城……她悄悄地、抱怨地瞪原霁几眼,原霁对她扬眉扮个鬼脸,小女郎匆忙别过头,不敢看他。
老翁点头,招呼二人用茶,让二人留下用膳。双方不自觉地说起钟山脚下的马球赛,这位兵部尚书叹道:“如今我年纪大了,兵部的事都是你父亲在管。怕马球赛出乱子,我便派你父亲去钟山,没想到你父亲能和你重逢……小七,你有跟你父亲请过安么?”
原霁淡声:“我们不提他。”
老翁盯着他半晌,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么?他对你的喜爱和关照,感动不了你半分么?”
原霁缓缓抬脸,重复道:“提他我就走。”
老翁怔忡。
他沉默良久,说:“凉州是混乱的地方,连年战乱逼得百姓不喜朝廷,多生事端、叛乱,朝廷又因此厌烦凉州。夹在长安和漠狄之间,凉州这些年,是苦了些,我是知道的。你们原家的儿郎,都不容易……”
原霁站了起来。
他说:“这些我都知道,您不用重复告诉我。您想替原淮野说话,我也理解您同情他。但是我和他不可能和解,您不必白费苦心。茶水太热,我太冲动,我出去冷静一下。”
他礼貌离席,走得毫不犹豫。席上的老翁和关幼萱面面相觑半天,关幼萱慢半拍地跟着起来,不好意思道:“我去看看夫君。”
老翁道:“你可以劝……”
关幼萱柔声:“我与夫君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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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立在院中庭树下,目光平直,背影挺拔。草木声窸窣,关幼萱提着裙裾走到了他身后,她看着他背影半晌,伸手,轻轻勾住他衣袖,扯了扯。
原霁巍然不动。
关幼萱拉着他的衣袖,也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原霁轻声:“萱萱,我太固执了么?”
关幼萱怔忡,道:“不。”
原霁自说自话,自嘲道:“其实,尚书大人多虑了。他想向我解释凉州的特殊情况,想让我理解我父亲的不得已。我其实理解,我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我们见过那位老兵,我已经猜出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漠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敌我自相残杀。朝廷猜忌,兵士受辱,原家下一代的儿郎没有长成……原家认清自己在朝中没有声音为自己说话,原家会想,如果有人在朝中照应,原家和凉州百姓,会不会过得容易一些?
“那么,已经无法上战场的我阿父,就退到了长安。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只有被猜忌,或者被废了,我原家儿郎,才会留在长安。我无比理解、我格外清楚……我阿父为了守卫凉州,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原霁眼眸赤红,他声音带几分哑:“可是那又怎样?”
他回头,望着关幼萱。他声音颤抖:“但凡见过我阿母,但凡认识我阿母……谁能不说,我阿母才是最无辜的?原淮野很可怜,很可悲,可我阿母,太苦了……
“萱萱,我母亲病重的最后时光,她教我认字。她教我写诗,写‘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我哭得写不下去,她握着我的手,慢慢放开。我知道她不舍得我,我见到她病重的样子,她再也等不到我长大。我阿母被困守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在强撑……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同情原淮野,我也能理解。但我依然要站在我阿母这边,永远地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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