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坐回榻上,怨怼地盯着蒋墨。她尝试与蒋墨沟通:“我与夫君之间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是跟他生气,可是我没有要离开他……”
蒋墨道:“为何这样都不离开他?他背着你玩女人,你便卑贱至此,连这个都要忍受?”
关幼萱脸色微白,她道:“我没有要忍受!但是我并没有弄清楚真相,也许有误会呢。我还是想听他解释……”
蒋墨静静看着她。
他忽而笑,低声:“你们这样的女郎,都是这般心善,对男子抱有期待,觉得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会有难言之隐。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为什么还要去问一遍,弄清楚真相,对你们有什么用?反被他们这样的人利用——利用你们的爱,伤害你们。
“萱萱,五哥心里疼你。我是和原霁不睦,想气他。但是你告诉我他背着你养女人,我忽然转了主意,我想带你离开他。萱萱,欺骗你的男人,是不值得你回头的。
“你要知道,原霁和原淮野,他们是父子。原霁,是原淮野这么多年来、唯一、最……”
蒋墨喃声:“原霁是原淮野真正想要的儿子。父子都是一样的。”
他想到了原霁生辰的一千二百一十六只孔明灯,那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他想到了幼时,原淮野走到哪里,都将原霁带到哪里,对自己,却只是点头一下,熟视无睹。
他明明是长公主的儿子,是公子墨。可是他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爱。
原淮野是混账。可是凭什么这样的混账,他心里在意的人,不是母亲和自己,而是死去的金玉瑰和金玉瑰的儿子?
关幼萱怔怔看着蒋墨。
她不认同蒋墨的话,她不觉得原霁真会那样坏。何况她有师兄,有阿父,即便原霁真的那般坏,她也有底气对抗原霁。她是自小被宠爱的小淑女,她生长在爱中,亲人的爱养成了她的简单,也造就了她的剔透,自信。
他若无情,她便休。
但在那之前,她和原霁并没有结束。
关幼萱轻声问蒋墨:“五哥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我们这样的女郎’?还有谁像我一样?”
蒋墨盯着她。
他缓声:“还有金玉瑰。原霁的生母。”
蒋墨:“我母亲不喜欢这个女人,我也厌恶这个女人。但是我知道做错事的人是原淮野。萱萱,你知道么?你的夫君,原霁,他本是可以不出生的。是金玉瑰回头了。”
他低声苦笑,说起自己母亲的情敌昔日的故事,他心情何其复杂。他道:“玉廷关一战后,原淮野尚了我母亲。金玉瑰受伤昏迷,醒后得知未婚夫婿移情别恋。她心中不解,又伤心万分——就如你一般!
“她拖着病体去长安,想问原淮野一个答案,或者结束他们的关系——就如你一般。”
蒋墨闭目,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轻声:“原淮野囚禁了她。
“她对自己的爱人抱有期待,只想告别。她的情人什么都想要,见到她一面,就不会再放她走。萱萱,我想带你离开,我不想你回到原霁身边……我怕他像原淮野对付金玉瑰一样对付你,而五哥救不了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三更之夜,屋中烛火摇落,关幼萱低着头思量。蒋墨走向关幼萱,诱惑地、温柔地。他去牵小女郎的手,颠倒是非道:“萱萱,五哥是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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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的裴象先暂住的府邸屋舍中,寂静无声。
灯火荜拨一声,裴象先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生了冷汗——这是身体本能的、面对强者压制时产生的危机感带来的。
裴象先哑声:“你、你……”
原霁笑。
他哑声:“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不能将萱萱从我身边带走。除非萱萱亲口告诉我,她要离开我——不然,谁也别想抢走她!”
他仰头,看着黑色天幕。
他想到了自己母亲的病容,想到了玉廷山下落不尽的雪,想到了凉州冬日的天高地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