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几分,当真称得上八面玲珑,陆俭笑着摇了摇头:“汀州之事亏的你出手,倒是让我欠下了人情债,这次愚兄可不是来讨债的,而是来还债的。”
这话让伏波微微挑眉,陆俭来得实在太突然,一见面又眸光深沉,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谁料对方竟扔出这么一番话。看来还真有事情,她立刻道:“那倒要好好招待贵客了,明德兄里面请。”
说着,伏波带人往大堂走去,跟在对方身后,陆俭的目光悄无声息却落在了对方身上。耳垂光洁圆润,没有耳洞,步伐也稳健轻盈,想当然也不曾裹脚,这是邱大将军家中的规矩,还是他猜错了?
也不无怪陆俭生出一瞬的动摇,毕竟之前他可是请对方喝过花酒,赏过歌舞的,距离那么近也从未发现过不对。真有女子能扮得如此像,让人分辨不出吗?
然而等伏波转身在主位落座时,那纤细的脖颈落入了陆俭眼中。十四五岁的少年,兴许还未长出喉结,但是一年过去了,嗓音未变,颌下也依旧光洁,天底下可没有这般的“少年”。
收回目光,陆俭也在客席落座,心中已然有了定念。
今天的陆俭看起来有些古怪啊,伏波哪会察觉不到背后的目光,这样的审视,对于陆俭这个标准的贵公子可是极为罕见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疑惑,伏波的笑容却未改变,让人上了茶后才开口道:“现在没了外人,明德兄也可以直说了吧?”
那双明眸望来,还真是直率锋锐,仿佛能洞察人心,陆俭心神一敛,正色道:“我来罗陵岛时,正遇上大军开拔,可是要去助青凤帮一臂之力?”
这根本算不上秘密,何况陆俭也是知道汀州内情的,伏波坦然道:“正是,沈帮主想要对付叶氏,求上门来。我手头恰巧有兵,自然要帮上一帮。”
这局面分明是她一手促成的,倒成了沈凤上门求助,还真是好手段。陆俭也不戳破,笑道:“这样的大事,你也不跟去看看?”
伏波挑了挑眉:“看陆兄说的,你要是猜我会去,何必亲自前来?”
这是指他明知故问了,陆俭失笑,干脆道:“看来你也有了防备,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前两日鬼书生找上门来,想要跟我谈合。”
这可当真出乎了伏波的意料,宁负这家伙伤还没好吧,竟然都跑去番禺了,胆子倒是够大。那陆俭亲自前来,可就包含深意了。
面对这样心思深沉之人,绕弯子也没什么意思,伏波直接道:“可是鬼书生跟陆兄说了什么?”
陆俭微微颔首:“是说了些事儿,譬如赤旗帮在汀州新开了粮道……”
没等他说完,伏波就道:“是有此事,我跟萧氏谈了桩买卖,可从汀州运粮回来。”
如此坦率,还真是常人难及,陆俭笑道:“看来你也早有防备,知晓长鲸帮会掐断合浦的粮道,如今倒是显得我有些多余了。”
话说的无奈,那笑容中却有丝玩味,伏波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面上也显出了笑容:“那陆兄是想继续同我合作,还是从了长鲸帮呢?”
这一问看似反问,实则隐含着笃定,如此自信,当真很难让人想象这个是女子。陆俭也笑了起来:“既然你已经猜到,何必多问?”
这人今天出乎意料的干脆啊,伏波不由看了陆俭一眼:“明德兄就不怕长鲸帮报复吗?”
“合浦港那个小铺子又算得了什么?我怎么也算岭南豪强出身,家业皆在岸上,倒不怕他们暗中使坏。”说到一半,陆俭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番禺并非我的地盘,如今宁负去了,还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愚兄也只能跑来贵宝地,躲一躲灾了。”
这可不仅仅是要结盟,更是性命托付,要跟赤旗帮共进退了。要知道宁负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找赤旗帮麻烦的,番禺不保险,罗陵岛也未必安全。而陆俭这做法,可当真是豁出去了,不管有多少算计,又有多少心思,至少他的胆气从未变过,到叫人有些佩服。
而对于一个真正的盟友,伏波自然不会推拒:“只要明德兄信任小弟,只管在这儿住下便好。”
如此爽利的回答,其实并没有出乎陆俭的预料,然而听到这话,还是让人不由心折。陆俭长叹一声,拱手还礼:“那就烦劳贤弟了。”
这也是他到岛上,第一次叫出“贤弟”,也是直到此刻,陆俭才发现自己难以克制的生出了欣喜。留在岛上,自然可以避开那鬼书生,但是并非他的真意,他只是想留在岛上罢了。
之前的谋算,在此刻全无了意义,这样的女子哪是能轻易掌握的?不过他如今想的也不是什么把柄软肋了,比起这偌大帮派,还是她本人更让他在意。
那笑容风轻云淡,掩去了一切心机,看着面前这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伏波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警觉。他来罗陵岛真只是为了通报消息,顺便卖个好吗?恐怕还有别的盘算吧,她可得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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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俭那小子跑去罗陵岛了?”听到手下禀报,宁负讶然的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料到姓陆的会如此干脆,按道理说,他总要迂回一番,来来去去谈些条件才是,甚至两头通吃,占尽好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谁料长鲸帮的名头也压不住他,竟然直接就跑了,这是要跟赤旗帮一路走到黑了?
“军师,那现在要怎么办?”身边头目小心问道。
宁负摸了摸下巴上的伤口,阴森森的笑了出来:“既然一计不成,就使别的计策吧,反正青凤帮那边一时半会也打不完。”
这样好的机会,不利用起来怎么行?说不定闹大了,也能钓出大鱼呢。再说了,陆俭跑去罗陵岛,赤旗帮的人也该知道他在番禺了,那身手了得的小女子会不会再次现身呢?
一想到这儿,宁负不由轻笑出声。那小头目吓得一抖,赶紧又缩了缩脖子,只盼军师看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