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两眼瞪得溜圆,那可是一石米啊,能是轻轻松松搬得动的?然而他带来的村人里,已经有个小子叫了出来:“大哥,能让我试试吗?”
那管事打量了他一眼,让开了一步,还不忘叮嘱:“得抱着走啊,背着、扛着都不算数的。”
那小子却不惧,立刻冲了上来,吭哧一下就把袋子抱在了怀中,大步向前走去。他也是过下海,挑过鱼的,很是有一膀子气力,也是最先答应村长,想入赤旗帮的。这样的机会放在面前,哪能错过?
谁料信心满满,一鼓作气走出了五十多步,怀里的粮袋子就开始往下出溜,手臂又酸又涨,抖得厉害。又走了十来步,连带腰腹和腿都抖了起来,简直跟抱了块火炭一样,沉得烫手。气喘如牛的又坚持了几步,他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扑到在地。
这一下,船上的汉子都哄笑了起来,那管事也摇了摇头:“老丈,这可不是不给他机会啊。”
张老汉哪能料到会是这样,只觉得肝儿都颤了起来,恨不能脱下鞋子抽那小子一顿。这是逞强的时候吗?你一个人搬不动,把其他人的门路都给堵了!
可是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愈发坚定起来。这样挑剔的规矩,能上船的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难怪能把那群贼寇杀的大败。若是能混进去,岂不更稳妥了?一咬牙,张老汉道:“那能不能再赊一笔米粮,我用这些小子的劳力来抵!”
这是去年南头村赊账的办法,他们照着学就行了!
谁料那管事还是摇头:“贵村又没遭难,这样可是不行的。”
张老汉急了:“村里真是养不起了,贵帮就带走几个吧,哪怕当个苦力也行,给口饭就成!”
只要混进赤旗帮,哪怕不上船,那也是有靠山的人啊!换粮食他是不指望了,能进去就行!
这话倒是让对方沉吟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我赤旗帮也是想在县里做长久买卖的,既然老丈说都到这儿了,再推辞也不好。这样吧,人可以带去,到了营中帮着做些杂活,练练身板。就只管饭,不给钱,三个月后若是能练出来,或是人聪明听话,就留下了。不行的还给你们送回来。”
张老汉大喜,连连点头:“多谢管事!快快,都来跟管事行礼!”
那管事赶忙摆手:“这也是看在乡人的面子上,不必如此。只是到了地方记得安分守己,别坏了帮中的规矩,若是犯事,那可真是会掉脑袋的。”
张老汉哪有不答应的,立刻道:“老儿晓得!这些娃娃都是听话的,只管往死里操练,不必客气!”
“若真是上了船,打打杀杀,有要出海运货,还是有丧命的可能呐。”那管事又补了句。
张老汉一拍大腿:“打鱼还会淹死呢,这些老汉都懂,小子们心里也有数,管事放心,贵帮的恩情我等绝不敢忘!”
见话都说清楚了,那管事也不再阻拦,让张老汉去取海货来,赶紧换了米粮,好带人离开。一颗定心丸总算吃了下去,张老汉笑的跟朵菊花一样,喜滋滋催人搬货,又小心翼翼地叮嘱了半天,让那群小子乖乖听话。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机缘,到了营地,可不敢有分毫怠慢啊!
随着赤旗帮一村村挨着收账,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也渐渐收拢了一批不必花钱还死心塌地投奔的青壮,岸上的大营再次充实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一、二、三、起!”
两个黢黑干瘦的青年人同时绷紧了腰背,把沉甸甸的担子扛了起来,快步向着码头走去。从大营到码头的地面早就平整过了,夯实的土路走起来不会硌脚,也不像沙地那样使不上力,只是搬些货物,对于这些干惯了重活的渔家子弟又算得了什么?
“接住!扶稳了!好……”
把担子挑到码头,自有人接过了往舱里送,他们则要折返回去继续搬货。仓库如今都安置在营中,进门时总是能看到营门前那座高高的土丘。听人说这玩意叫“京观”,里面都是敌人的尸首,外面就覆了一层土,挨得近了还能闻到血腥气呢!当然,也没人敢上去闻就是了。
刚来那几天,埋尸首的京观和营门上吊着的脑袋可吓坏了不少人,但是呆的久了,惧意就消散了,反倒越来越觉得这大营厉害。百来个贼寇都够踏平几个村子,顺便攻打县城了,放在赤旗帮面前却不过是土丘一座,那他们呆在营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又搬了四五趟,上午的活儿就算干完了。所有装卸货物的杂役都匆匆往回赶,营里规定中午还有一顿饭呢,虽然只是稀粥,也比一直饿着肚子挨到晚上要强啊。
隔着老远,一股饭香就飘了过来。有人忍不住叫道:“这煮的是啥?这么香!”
“怕不是肉粥!营里给肉了!”旁边那个已经拔腿跑了起来。
一群人乱哄哄冲去了餐房,果不其然,已经有不少人抱着碗狼吞虎咽,吃得开心。打饭的见到又有人来,吆喝道:“都排好队,一个个来!”
这话可比圣旨都管用,众人赶忙取了木碗,排成了一列,乖乖等着盛饭。挨到跟前了,把碗一递,就见那大木勺在锅里一转,满满一大勺粥就磕进了碗中。说是“稀粥”,其实也不算稀了,稠乎乎的米汤里搁了不少野菜,飘着一层油花,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肉末,这肯定是猪骨才能熬出来的啊!连勺都不用,众人抱着碗边吹气边唏哩呼噜喝了起来。
等一碗热腾腾的菜粥下肚,才有人腾出了嘴,感叹道:“帮里的伙食也太好了吧?十天就能吃一次肉啊!”
旁边坐着的“噗”的笑出了声:“肉是船上人吃的,你就是喝了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