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凶人,钟大亮又敢多想什么?只恨不能也长出条尾巴摇上一摇了。
钟平叹了口气:“你也上点心,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有的。这次缴获了七条船,给咱们了一条,剩下六条全都分给了各位头目,这是让头目们壮大势力,就算有降兵,肯定也是要分给他们的,绝不会给咱们这些新人。”
钟大亮一呆:“那这船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从村里寻青壮啊!咱们难不成还有练兵的本事,给降兵也压不住啊!”钟平只差骂出声了,这小子榆木脑袋一个,该上心的时候不上心,不该想的又乱想,真得好好收拾一番!
钟大亮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又犯起了嘀咕:“可是两条船就要五十人了,村里未必有这么多壮劳力肯入帮啊……”
“村里不行,就从相熟的村子找啊。这两条船想要真正握在手里,没点亲近人怎么能行?别说咱们了,就是几位头目也不能都指着降兵,肯定还要是要另想法子招募水手的。就是不知道哪家的手段更高了。”钟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把眼一瞪,“小子,将来几家头目坐大,兴许会闹出矛盾,若是让你选一个攀附,你选哪个?”
被父亲问懵了,钟大亮愣了半晌才小声道:“为啥要选头目?肯定是跟着帮主走啊……”
听到这话,钟平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咱们赤旗帮是帮主建起来的,自然要跟着帮主走。可以见机行事,但是该听谁的心里要有数,别忘了本。”
钟大亮如今对这话可是没有半点异议了,立刻点头称是。
杀敌夺船的一场大胜,人人头上都有不少功劳,领了赏,正了名,可谓皆大欢喜,然而议事的众人却没那么轻松。
“东家,既然拷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咱们就要尽快增加人手了,壮大船队了。现在操船的水手都不够,如何御敌?”严远这两天也没闲着,拷问了不少俘虏,想尽了办法打听陆安为何这么看重罗陵岛,结果一无所获。既然没法获得敌人的消息,就只能加强自身了,人手始终是个要命的问题。
如今赤旗帮的船队已经扩张到了十八艘,还有五艘有待修缮的大小船只,这些船想要出海,起码也要四百多人操持,若是按照战船安排,人手翻上一倍也不奇怪。像那艘准备作为旗舰的三桅船,最少就要一百人才能在海战里发挥作用,可是现在赤旗帮才有多少人?还有两个营地等着扩建,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马上就要到收账的时候了,李来你带船回去,帮着阿牛一起收卖粮海货,顺便招兵。”伏波对于这事早有计较,直接吩咐道,“如今赤旗帮的名头也打出来了,那些受了恩惠的不可能不意动。东宁是咱们的根本,收拢乡人才最可靠。”
这话听得李来连连点头:“东家说的是,咱们给他们赊粮,帮他们抗税,连鱼都要帮着卖,为的是什么?但凡有心,都该知恩图报才是。”
这话说的糙,但是道理是对的。渔家出身的,向来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禁海禁的当真是谁都能欺负。现在赤旗帮着他们脱困,给了他们生计,哪个能不感恩戴德?就算没有那份心,也该知道投靠个势大的船帮会有多少好处吧?这些渔民可是天生的船夫,又敢打敢拼,操练起来就简单多了。
严远闻言也是一怔,随即在心底苦笑,他还真是转不过弯,没把身份摆正。当年剿匪时,可不就是一窝一窝的出贼匪吗?只要一地冒出个大海盗,不知多少乡人会竞相投奔,更别说他们还拿二王村杀鸡儆猴了一番,恐怕会有村子刻意派人加入赤旗帮,以示恭顺。一县的人口就算再少,三五百人还是能征到的。
想清楚了,严远就道:“若是如此,最好再招四百人。船上安置一部分,岛上也要多些守兵。”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孙二郎就皱起了眉头:“再多四百人,咱们就养不起了。如今库中的钱粮已经不多了,还要安置人在岛上定居垦荒,一两年内恐怕都难有产出。找来了人还要练兵,负担实在太重。还是先减少战船的数量,以运货为主吧。”
赤旗帮终归是个船帮,而非匪帮,养那么多兵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们又不劫掠商船,来钱的途径就更少了,哪能如此大手大脚?
这种话可太熟悉了,掌兵的和管粮的经常闹出这种矛盾,每到出兵前势必要扯皮一番才行的,严远耐着性子道:“咱们占的可是个陆家都看重的岛,方位又这么好,谁不垂涎?若是不扩军,不多弄些战船,根本就守不住。而且岛上将来会按府兵设置,会有大批青壮闲时耕地捕鱼,忙时跟着一起出海,操练是必须的,钱也不能吝啬,将来肯定是有好处的。”
养兵哪有不花钱的,再说了,帮主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个船帮,还想扫荡沿海的贼寇呢,没有强大的兵力,如何能做到?
“那钱从哪里来?”孙二郎也不反驳,直接问道,“等库里的粮食吃完了,难不成要去抢吗?一人每天少说要吃一斤粮,养一百人,一个月就要吃掉三十多石。你张口就说添四百人,吃饭的嘴就直接破七百了,一个月就是二百多石。还要配备兵器、衣裳,要建屋舍,还要有人做饭,妇人杂役不能少,工匠也不能缺吧?这又是多大一笔钱?新一季交趾稻还没下来,大营也供不上啊。”
这次攻打罗陵岛,是占了不少便宜,但是坐吃山空又能撑多久?而且之前去合浦的时候,只拉回来了一千五百石的粮食,这些可是要发卖换钱,要给各村赊账的,就算他们三家暂时不要分润,又能剩下多少粮食?
严远顿时哑然,他是带过兵不错,但是不管钱粮啊。可是账再怎么算,兵力不够也是个大大的隐患,这事是不能迁就的,稍一让步就是生死之别了。
无奈,严远转头看向伏波:“东家,要不再跟陆公子讨些好处?”
占下这岛,可是陆俭的提议,既然有这么个大金主在,就得好好压榨一番。
伏波却摇了摇头:“太依赖别人,总不是好事,现在人家估计就等咱们去告饶呢。不单是岛上,就连大营也要有所准备,以后陆俭会把粮道开到番禺,甚至更远的地方,咱们能弄来的粮食也未必有保障了。”
孙二郎心头一惊:“东家是因此才在东宁收粮的?”
若是陆家那边的粮食没法保证,东宁本地的出产会渐渐重要起来,只有买入足够的粮食,才有可能调动一地的粮价。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收买人心,挤兑其他本地粮商,没想到还隐藏了如此玄机。
“没错,这也是一方面的顾虑,如今赤旗帮壮大,也不能光依靠粮道了。”伏波想了想,吩咐道,“钱粮既然暂时能支持,兵力还是要放在首位,但是操练的方子得改一改。如今这条航道已经没人能比得过咱们的船队,可以分出几条船往来运些货物,船队里老兵新兵掺杂,多跑上几趟,熟悉掌船和列阵。如是遇到了贼匪,还能上阵试试手。等跑了几次之后,就进行轮换,开始陆上和接舷战的操练,如此一来两边都不会耽搁。”
这话让孙二郎等人心头都是一松,他们当初也是这么练出来的,知道这法子管用。而且还能继续运货,至少入账的钱有所保证。
严远却还有些担心:“那剿匪呢?兵力不够,战力不强,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遇到小股的贼寇,要尽量吸纳,让其成为赤旗帮的一员或者是外部助力。遇到大股的,则要探明白了敌情再决定怎么打。从罗陵岛到番禺,大小岛屿不知多少,更别提岸上村落,处处都能隐藏贼寇,不摸清楚情况,如何应对?咱们以后也要派出些船,沿岸卖粮收鱼,乃至卖一些渔村里必备的货物,借此打探敌情。”伏波看向严远,加强了语气,“阿远,我等是船帮,不是官兵,你要牢牢记住。”
严远沉默片刻,方才点头:“东家放心,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