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一溜烟跑走了,只留下两人待在堂中。那女子也不介怀,自顾自作坐了下来,倒是身后男子绷紧了肩背,略略有些紧张。
孙二郎没法不紧张,这里可是县衙,只要县官一声令下,能轻而易举调来十数个衙役,把他们团团围住。然而坐在前面的伏波却浑不在意,似乎她真是个不通世事,连一县之主也不放在心上的小妇人一般。可她不是个后宅妇,而是个能提刀杀人,掌控船帮的豪杰,又怎会不知来此间的险处?
偏偏,她不在乎。不是盲目自大,也不是一腔血勇,而是能够重改谋划,以女子之身赴险的胆气和从容。就如她现在的神情一般,气定神闲,不慌不乱。
孙二郎不知他们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可是此时此刻,他强令自己镇静下来。这种时候可不容出错,得听令行事。
此刻,曹县令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小妾的肚皮美则美矣,却也有些伤身,让他大早上就喝起了滋补的汤水。这还没喝完呢,就见羊师爷一溜烟的跑了进来。
“东翁,不好了啊!有人找上门了!”
听到那语无伦次的话,曹县令皱了皱眉:“师爷慢些说,什么不好了?又是谁找上门了?”
“是个女子!据说是赤旗帮主人派来的,说要见东翁你啊!”羊师爷额上汗都下来了,才终于把舌头捋顺了。
“噗!”曹县令嘴里的汤水都喷了出来,边咳边道:“谁?赤旗帮又是什么东西?!”
“是海上来的!”羊师爷答得言简意赅。
曹县令脸都白了:“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赶紧去找县尉啊!让他带人来抓……”
羊师爷一把抓住了恩主的手臂:“大人不可啊,人家登门拜访,你却把人家的爱妾给抓了,还不惹出大乱?再说了,抓一个女子有什么用处!”
被人抓住这么一晃,才把魂儿晃回了躯壳,曹县令哆嗦着道:“那,那怎么办?”
“当然要东翁你亲自去见见来客,听她想要做些什么!”羊师爷此刻也缓过劲了,赶紧支招。
曹县令大摇其头:“不行,不行,这太行险了!我也是一县之尊,岂能立于危墙?”
羊师爷赶紧道:“他们就来了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奴仆,又能翻出什么浪来?东翁要是不放心,自然也可以带些心腹过去嘛!”
听到这话,曹县令才定了定神:“真的只有两个?”
“真的只有两个!”羊师爷说完,还怕他临阵退缩,赶紧又补了句,“我瞧着他们还带了礼,应当是有事相求啊!”
海上大豪跟他这个七品小官有什么好求的?然而念头一转,曹县令又觉不对,跟海盗勾结的官吏还少吗?别说是县官,就是那些领兵都尉、千总,跟贼人们暗通款曲的也不少啊!他就是倒霉碰上了邱晟带兵剿匪,这才没占到一点便宜,净被折腾了。说不定这位新出现的大豪,有跟他攀交情的打算呢?
心头顿时又生出了火热,曹县令咳了一声:“那,那就过去瞧瞧?对了,不能带衙役,要带家丁才行!”
羊师爷这才大喘了一口粗气,他这东翁也没蠢到家,知道事情得遮掩着来。不过在他看来,会派女子前来,多半也还是有意结好的,见见也没毛病。
下定决心,曹县令赶紧梳洗更衣,又寻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亲信家丁,这才赶往客厅。然而一进屋,曹县令就呆立当场。这海盗派来的女子,竟有如此容貌?一个“到枕松”的风流髻,哪怕连簪钗皆无,亦有股天然媚态,配上那眉眼身段,简直让人骨酥。这么要紧的事情,羊师爷竟然都没跟他提上一句!
瞧见一大群人进门,女子施施然起身,行了个礼:“妾见过府尊。”
那不是女子的万福,而是男子的拱手礼。偏偏她妆容娇艳,这么坦坦荡荡一礼,竟生些飒爽不羁的味道。曹县令都呆住了,还是羊师爷见事不秒,赶紧抢着道:“此乃本县县尊曹大人,尔等免礼吧。”
曹县令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夫人快快请坐。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伏波微微一笑:“贱妾之名不足挂齿,吾家主人姓伏,降龙伏虎的伏。”
曹县令“咕咚”咽了口唾沫,顿时把旖旎心思抛在了脑后。这可是匪帮头领的女人,哪是好沾的?
好歹回过了神,曹县令干咳了一声道:“不知夫人登门,有何贵干?”
他也瞧见那个捧着木箱的仆从了,看来还真有可能是有事相求啊。甭管这“赤旗帮”是何来历,只要不是找他的麻烦就行。
谁料正想着,对面女子突然变了脸色:“吾家主人想来问问县尊,为何要锁拿我赤旗帮帮众?”
“嘎!”曹县令喉中发出一声怪音,慌乱的看向羊师爷。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捉拿过赤旗帮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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