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她的亲外祖母,年幼之时,唐娇模糊的记忆中也有儿时未央长公主带她进宫时太后对她的疼爱的场面。
只是此次她孤零零进宫,本该是最需要太后疼爱的时候,偏偏她能够得见太后的机会实在屈指可数,而太后也从未对她表现出过半分关心。唐娇当然也不会傻兮兮的的去幻想太后对她的忽视其实是另一种保护,她一个连基本生活都要仰仗皇家顾怜的郡主又能够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事实上,她的皇帝舅舅向来尊敬太后,但凡太后能够表现出半分在意她的样子,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至于那般难熬。
可偏偏,太后在她生前全然忽视了她,在她生后,却又是这番模样……实在好笑。
但好笑之处又何止是这么一处,唐娇根本没有想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之人,竟然会在她死后露出那样一副不一样的面孔。当然,或真情或假意,也已经与她无关了。
唐娇一直很平静,也只当是看个笑话一般看着这一切,便是看到蒋嬷嬷与双碧丫鬟伤心欲绝的时候,心情竟然也是诡异的平静。
可直到看到江婉心抹泪出现的时候,她的却忍不住起了波澜。
她看到江婉心一身素衣淡妆,在她停灵的宫廷前哭的梨花带泪、满脸忏愧的样子,又看了安慰佳人、主动担责的三皇子景凛,最终二人互相安慰之下,竟用简简单单一句“她命不好”,便对她的死盖棺定论。
唐娇在这一刻,气的咬牙啮齿。
是啊,她命是不好,可是今日之祸,当真只是突如天降,而非处心积虑所造成的吗?
若非处心积虑,那她如何会好端端的会与江婉心一起被宫人“不小心”用茶水脏了衣裙;若非处心积虑,好端端的,她又如何会被硬是拉着换上了那套与江婉心之前所着相似的衣裙。
唐娇向来在宫中向来活的小心谨慎,也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在被这般算计之时,她心中并非没有半点怀疑,可是即使心中有怀疑又如何,她人微言轻,当时又没有如今这般破釜沉舟的决心,只能随波逐流,任由他们摆布。
可她到底心绪难平,怨怼愤恨,她在宫中活成了透明,卑微的就像颗尘埃一般,就为了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可又如何碍了他们的眼。
对,或许就是因为她卑微、她不受重视,所以便可随意拿来“李代桃僵”替江婉心挡灾,反正没人会在意她的死活、她的好坏。可她也是人,活生生的人,儿时,她也是被金尊玉贵养大,他们轻贱她也罢了,凭什么这般利用了她,还要这般轻飘飘以一句她命不好来自我安慰。
唐娇看着江婉心柔美的脸蛋,又看向一脸深情俊美的景凛,往日里曾经她认为高高在上仰慕的对象,这一刻在她心中却是成了比武王姜彧还要令人痛恨的对象。
她甚至难得有了一股冲动,竟是抛却往日里的教养规矩,想要上去狠狠抓破他们脸,撕下他们那张伪善的面孔,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但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却是无端失重,仿佛扑了个空,狠狠坠落。
唐娇满头冷汗睁开了眼睛,在醒转之时尤是心有余悸。
她慢慢坐起身,双手紧紧环抱膝盖坐在床边。
这不是噩梦,而是她全部记起来了。
这些,也都是她前世在死后所见到的,或许是她执念太深,在死后灵魂竟是在皇宫之中飘荡了许久才消散;或许是心中的不甘与怨怼太深,所以她竟是回到了小的时候,在一切还未拉开序幕之前。
唐娇曾经听人说过,若是人死前怀了太多的怨恨与冤屈,执念不能消散,死后便会化成厉鬼,她现在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了,可是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她凄楚一笑,不管是人是鬼,她反正都已经不怕再死一次了。
第二日,天还未转亮,陈副将便起身开始忙和起来:安排车辆人员、安排行装上车……
当然,他们陈家军本就是行伍队伍,来这儿更是轻装简行,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安排,陈副将更多的却是安排唐娇收拢起来的福王府财物。
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装件入车,看着那些名贵的家具摆件被抬上板车,虽然陈副将早已经认了这个事实,但这心中却还是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宛如是从他身上在割肉。
的确,在来时,陈副将早已经将福王府中一部分财物看做是他们陈家军的囊中之物了。毕竟这也是一直以来的惯例,他们陈家军还算收敛,所得财物也只是拿来安置老兵。而来到福王府后,他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福王府的富贵,有了这些东西,哪怕大半要上交于国库之中,可他们藏下的那一部分,也足够安置陈家军因为此次大战而病残的将士与家属了。
可偏偏,他表哥就是想不开,非得维护那福王郡主。
陈副将无奈,也无法改变陈戟的决定,但他看着这一幕,心情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上来禀告:“副将,福王府中留存的马车不多了,可能待会儿上路的时候,会不够……”
“不够?”
陈副将闻言不觉皱了一下眉头,也有几分不解。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说什么,只是随着士兵来到了停驻马车的地方。
那里停了两辆马车,一辆瞧着倒是不错,虽不算华丽,却是宽敞大气,马车帘卷起,也能清楚的看到马车内的摆设一应俱全。而另一辆相比,就显得局促许多,外边是青布桐木,里边空间足足小了一半有余,看起来更是破破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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