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被推走了,医生才跟家属交代了一下情况。于父脑出血面积不大,但是年纪摆在这里,现在尚未脱离危险期,有个风吹草动都是大问题。如果这一两天内情况稳定了,病人醒了,才能说具体如何如何。
于渃涵机械的点了点头,自己的思绪还没整理好,还要先安慰她妈妈,命保住了就一切都还有机会。他们可以联系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治疗,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一切都会没事的。
于父在特护病房里躺着,家人也无法探望,留在外面也无济于事。于母不愿意走,于渃涵只能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先让于母去休息。晚上,家里其他人亲戚也来了,还有于父的一些后辈等等,于渃涵幸亏没告诉自己的朋友,否则医院能直接变成招待所。
她不想把事情搞得太乱,好意心领,应付几句就让大家各回各家了。王寅也被她打发走了,公司那边火烧屁股,没人坐镇肯定是不行的。王寅也是见于父出来了,能帮衬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这才离开。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半夜了。
于渃涵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里,她累得脱力,精神愈发清醒。护工已经找好了,可她也不想走,坐在病房外无事可做,也不想睡觉。
明明很久都没有睡过一次超过三个小时的安稳觉了。
她有些放心不下公司那边的情况,才打开了工作群,回复了几件事。消息太多,拉到最后,看到了宋新月给她单独发的内容。
“于总,高司玮去了聚星了,刚宣的。”
于渃涵打开了宋新月发给她的链接,里面出现了高司玮年轻英俊的脸。聚星官方稿件里用尽各种花哨的词汇来形容高司玮的加入对他们而言是一剂多么厉害的强心针,对未来产业融合具有多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如何如何。
这个时候,于渃涵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痛感。比起公司的困境,家人的险情,区区一个高司玮的背叛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这算背叛么?这样的跳槽案例数不胜数,市面上有能力的人就是这么几个,他们是昂贵的商品,本就该价高者得,谈什么信仰与忠诚?
至于其他,比如感情上……
她又没爱过人家,哪儿谈得上伤心呢?
于渃涵熄灭了手机屏幕,手掌把它攥得紧紧的,有些颤抖。
业界对于高司玮转投聚星的猜测非常多,再加上最近INT风雨飘摇,很难说这一出戏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暗示。
连择栖内部的讨论声都不绝于耳。
早年那些讨厌高司玮的人现在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发言就更风凉了。大约都是说高司玮被给予厚望到最后还不是说跑就跑,跑到别处就算了,跑到聚星去,摆明了不是和于渃涵要唱对台戏了么?于渃涵当初那么宠他,活生生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当初支持高司玮的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事实胜于雄辩,这些事情又没人拿枪逼着高司玮去做,还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风波当前,也有很多竞争对手出来挑事儿。择栖对Fi的大笔投入和回报令同行眼红,如果真的被他们玩出来这种全新的虚拟偶像模式,其他传统公司将备受打击。技术垄断在别人手里,自己想入场还不是得乖乖掏门票钱?
如果择栖因此而折戟,他们倒是能再安安稳稳赚两年钱了。
相比较之下,聚星那套模式他们是愿意玩的,只给授权就行,人力物力都不用自己出,还能帮助自己已有的明星艺人开发更多的数字虚拟衍生品,何乐而不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道理亘古不变。
由于业务上的交叉和局势的动荡,王寅回到择栖亲自坐镇,大力整治了一番,公司内部的情绪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这段时间内,于渃涵公司医院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于父虽然已经醒来,可恢复期间身边需要人照顾。护工非常专业,于父也知道女儿现在处在事业上的关键期,不想让她为自己多耽误时间,可于渃涵还是固执地每天都来医院。哪怕手上的工作需要带来做,也不间断。好像不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填满,她就不甘心似的。
她总是很晚回家,回家之后坐在沙发上抽根烟,发会儿呆,很难入睡,睡眠时间也短。
于渃涵过得很乱,不太记得日期,有天回家之后发现家里有人,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谭兆。可今天不是周末,她问谭兆怎么回来了,谭兆说他们模拟考试,考完休息。于渃涵这才想起来,谭兆要中考了。
她觉得这场面太戏剧性了,上有老下有小,老的生病住院,小的面临升学考试,事业上极其不顺利,感情上也不太平。短短数十天之内,她的中年危机就这么来了。
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猛烈。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谭兆说,“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于渃涵说:“我能有什么麻烦?”
“我们上政治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多看时事新闻,考题会考到。”谭兆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公司出事情了。”
“不是大事。”于渃涵不想跟谭兆解释太多,“能解决的。”
谭兆说:“那个小高呢?”
于渃涵说:“别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