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佛理解人忧愁,会顾虑到谁的心情想法,这可不是以前的慈航会做的事情。
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转变?
还是说——
“波牟提陀的诸位不必如此戒备,赤州早已在我魔域的支配之下。没有我的许可,没有魔人魔将敢动你们。若是我有心取各位性命嘛……”
“各位也没法活着进入这赤州。”
鸠兰夜敛扇一笑,他在波牟提陀的僧众面前可不会自降身价自称“在下”。
波牟提陀众人一惊,这才寻思着魔尊说得也对。
历代魔尊都是能征善战。单纯论个人战力,鸠兰夜不及过去的魔尊们,甚至不及他手下的一些魔将。但之所以坐上魔尊之位的人是鸠兰夜而不是别的魔人魔将,那是因为鸠兰夜在智略上的优势完全弥补了他肉身上的不足。
从大局观上来看,鸠兰夜可远比过往的魔尊们都要难缠。
威逼不成就利诱,利诱不成便晓之以理,晓之以理不成便动之以情……鸠兰夜手段层出不穷,再是难缠的魔人魔将也会被他掌握其弱点,难以反抗他的赦命。
鸠兰夜所说,不是大话。
“多谢、魔尊……”
波牟提陀亦是修佛门派,便是知道此时的鸠兰夜是友非敌,对鸠兰夜道起谢来也还存别扭。
其中有弟子视线来回在鸠兰夜与慈航之间徘徊,不用说,这弟子自然是难解心中疙瘩,怀疑慈航堕-落成魔、背叛佛门的传闻是真。
鸠兰夜摆摆手。他可不会好心到为慈航辟谣。对他而言,慈航若真是堕了魔,这才是有趣呢。
真有那种时候,他必定要指着慈航的鼻子大声嘲笑他:你愿以身渡世人,世人却认定你必是别有所图。如此世间还值得你发下大愿?倾尽灵魂?
“那须弥山一事尊者打算如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须菩提又从来待你如亲子。他即将圆寂,于情于理尊者你都应再见须菩提一面不是?”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人向死而生,生生死死不过循环。大尊者早知自己天命如此,却对贫僧并无吩咐嘱托,想来如今一切已在大尊者的预料之中。”
慈航唇色淡淡,神色亦是淡淡。
就是他那不怒自威的气质里此时竟隐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寥落。
“依鸠施主之见,贫僧当如何与须弥山划清界限?是要贫僧当众与你结盟?或是要贫僧当众宣布加入你的麾下?”
“不必不必。这点小事哪劳尊者亲自演戏?”
鸠兰夜耸耸肩,无可亦无不可。慈航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虽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看魔域之外的势力狗咬狗一嘴毛。但他也清楚,单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可说服不了慈航这块顽石。
“在下命人将消息传出去便是。这具体嘛……”
“就说尊者为了这位知薇姑娘准备还俗,我这魔尊愿做你二人的媒人,为你二人在魔域举行合籍大典。日后你们夫妻受我魔域庇护,为我魔域之人,如何?”
“我反对。”
慈航正要启唇,不想谢薇先声夺人,开口就是拒绝。
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慈航眸光沉沉,一双黑眸看不到底。
“哦?”
鸠兰夜饶有兴致地瞧向谢薇。
慈航有那个能耐与身份能与魔尊讨价还价。可她?区区一只妖修,不过是被慈航庇护了几次,看他平等对待慈航,就当自己与慈航一般也有和他平等谈条件的资格了吗?
她再是传闻中的“天狐”又如何?如今她就是正道竖起来的靶子。一旦离开魔域支配下的地方,立刻就会遭人追杀。
狐族确实有所异动,几乎所有残存狐族都追随天狐而来。可狐族老少上下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狐狸,这百来号狐狸没他的许可连这赤州的地界都进不了,它们又能成何大事?
魔域可以庇护于天狐,可没道理迁就于天狐。如果这妖修还有三分自知之明,她应该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依附于慈航的添头。她喜不喜欢,她想不想,她乐不乐意是最没有人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