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对上慈航的视线,就因为慈航眸中隐着轻微不喜的忍耐而想起了大郎已经死去的事实。这下她再是睡昏了头,也不会将慈航看成大郎。
“……尊者莫怪。”
一骨碌爬起,谢薇双脚一软就要摔回稻草里——慈航与她身处一座小庙之中。
小庙是砖瓦结构,但因常年无人居住,又历经战火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
庙外天光大作,暖烘烘的阳光从破庙漏雨漏风的屋顶上透入,碎裂四散在稻草之上。这里并不像谢薇之前所以为的那样黑暗无光。
谢薇之前是身心都到了极限,这才出现了视觉障碍。
破败的小庙里哪里找得到棉被褥子?稻草已经是慈航能找到的最好的保暖物。
慈航虽是须弥山尊者,在佛国身份非同寻常,在修真界又为人敬重景仰。但他常伴青灯,对于外物并不上心。不论身上披的是须弥山至宝的僧伽梨,还是身下垫的是寻常稻草都不妨碍他修行。
“谢施主小心。”
“多谢尊者。……对不住,我又给尊者添麻烦了。”
被扶住的谢薇匆忙瞧了波澜不兴的慈航一眼便连忙站好,向后退开一步离开慈航扶住她的手,连慈航的衣袂都完全避开。
她真诚地低下头,朝着慈航道谢,又向着慈航道歉。
谢薇的目光一次都没有再落到慈航的身上。更不要说与慈航视线相交。
本来就严正端庄的面容再添严肃,慈航被咬的地方仿佛不是下巴而是心脏。他微微蹙着眉头,困惑地感受着自己那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的心,同时又难以遏制地去嫌弃谢薇那翻脸不认人的功夫。
谢施主待他的化身与待他,为何差了这样多?
……确实,他的化身不是他。可他的化身也是他的一部分啊。
“谢施主——”
慈航张口,也不知自己是想说些什么,但听一声哼笑不解风情地横插-进来。
“这可真是……怎么说好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稻草窝?”
人影从天而降,手持乌金铁扇的俊美男子一身招摇过市的打扮,降临在小小的破庙之中。
谢薇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开了屏的绿毛孔雀。
“鸠施主。”
慈航与来人寒暄一声,不自觉地双眼微眯,勾出抹不耐烦来。
“尊者倒是好兴致,竟躲在如此清雅寂寥的地方独自享受。”
戏谑地视线扫过谢薇的脸,似笑非笑的鸠兰夜以扇子轻敲自己嘴唇,口中话语似是无意般加重了“独自享受”四个字。
谢薇对这开屏孔雀一样的男人并无好感。这人几句话说得难听,什么叫慈航尊者“独自享受”?她不是人吗?慈航尊者哪里是“独自”了?在这种破庙里待着又哪里是享受了?这不是含沙射影她不是人是玩具,还在供慈航尊者消遣是什么?
好家伙,这说一咬二的……啧,一张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了。
慈航并未像谢薇那样将情绪写在脸上,他口中宣了声佛。立掌道:“鸠施主可是没看到门外的波牟提陀弟子?若是这般,鸠施主应当请医修看看眼睛。若是你这双眼睛治不好了,还得早想法子,以免日后影响正常生活。”
哦,怼得漂亮。
谢薇在心中给了慈航一个大拇指。
鸠兰夜轻笑一声,也不与慈航计较。倒是破庙之外他那些心腹手下差点儿没紧张得把心脏从嘴里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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