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
——没有爱人、没有朋友的这个世间,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目光呆滞,谢薇已经分不出波牟提陀的众人与正道修士们有什么区别。她抬起戴着牵魂铃的双手来,轻抖——
铃铃……
“还不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雷鸣乍响。
慈航乘八角金轮从天而降,握紧忿怒金刚杵的他愕然于自己没有在看到天狐的同时就取下她的脑袋。
——早在他遣化身离开佛国时他就已决定:能劝服天狐是最好,若劝不服,那就杀了天狐。牺牲天狐一条性命,总好过这世间苍生受苦。这是慈航尊者不用思考也会得出的结论。
从冰狱赤炎塔到章州的路上,慈航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结论。毕竟他从冰狱赤炎塔里出来就是因为感应到了天狐降世。他必须倾尽全力避免最坏事态的发生。
可,就在他终于面对天狐的这一刻,手中的忿怒金刚杵像是在掌心里生了根。
谢薇本能地循着声音抬起头,她呆滞的目光在触及慈航后有了些微的震动。
“……大郎……?”
低哑的声音带了哭音,谢薇大睁着眼,眨也不眨地就落下泪来。
慈航想说自己不是什么“大郎”,眼前却银花火树般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大郎。」
小狐狸腻在他怀里,嫌弃地啃着他采来的苦实,时不时一脸哀怨地用蓬松的尾巴拍打他的手臂。
每次这种时候他只要伸手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就又会忍着难吃,勉为其难地再啃两口苦实。
「大郎……」
坏女人看他的眼神可真挚了。在那真挚的背后,她修改了他的记忆,让他沉浸在每天都循环的新婚幻觉里,傻乎乎地察觉不到她的离去。
「大郎————!!」
他死前那一刻,她叫的又是那样痛心疾首。像是她当真舍不得他一般。
可她若真舍不得,又怎么能一去不回二十年?
“大郎!!大郎——!!”
记忆中惨烈的叫声与此刻耳朵听到的叫声重叠到了一起,瞧见谢薇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奔来,哪怕摔倒了也要爬起来朝着自己继续飞奔,慈航就这样怔在原地,直至被谢薇扑了个满怀。
“你活着!你还活着!!”
“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嗝——”
谢薇哭得太厉害,连鼻涕都流了出来。那双方才还像死鱼一样的眼睛里此刻透出了晶亮剔透的光,就是她这么一激动,人岔了气,开始不停打嗝儿。
谢薇涨红了脸,她想闭嘴,但又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觉。她人生第一次期期艾艾,想问什么又怕自己一说话又打嗝儿。
忿怒金刚杵股叉合拢,慈航手一松平和金刚杵就从他手中消失。
慈航右手立掌,面无表情朝着谢薇略一点头,以示招呼:“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不是大郎。”
“不是、嗝、大郎……?”
谢薇愣了一愣,慢慢咀嚼着慈航的话。她面上的潮红随之褪色。
“贫僧乃佛国须弥山慈航。”
终究,慈航是慈航,大郎是大郎。慈航就是有大郎的记忆也不会变成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