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就这么成了晏州出口数量最大、品种最多、品质也最为优秀的“货物”。
谢薇、清虞与和尚藏入的飞舟就是拿来运送凡人这种“货物”的飞舟。这种飞舟往往有两层。上层是进行过登记、明面上的“货物”,下层是极为大量的走私“货物”。
媚宗还在的时候因为有媚宗的遏制,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抓人卖人。被飞舟运出去的“货物”基本都是自愿、或是被家里人卖掉的。由于女性“货物”大多会被媚宗女修买走、放走、劫走,因此女性“货物”十分稀有。
现在媚宗这障碍没了,这一飞舟上全是女性“货物”。这些女婴、女童、少女乃至少妇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是被偷来的,有的是被绑来的,有的是被亲人卖了的,唯独不见自愿的。待飞舟停靠在了鄞州,谢薇便做主沉了这飞舟,放了一飞舟的女性。
但也因为如此,谢薇三人没法安生在鄞州待下去,只得继续逃跑。
这一路走来谢薇早就想过和清虞分开。这倒不是她觉得清虞是个电灯泡、嫌弃清虞了。只是就逃跑这件事而言,分散目标才不容易被一网打尽。为了清虞的安全着想,谢薇知道让清虞和自己分开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担心自己有过河拆桥嫌疑的谢薇实在难和清虞开口。
清虞自己说要和谢薇还有和尚分头行动让谢薇感到有点惭愧,同时也松了口气。
就是吧……
乍然与和尚二人独处,谢薇哪哪儿都觉得别扭。
天知道两个月前她还谋划着一定要拿了人家的元阳,天天就装成傻狗黏糊在人家饱满结实的肉。体之上。现在多看人家一眼她脸都要发热。
“……也不是多重要的话。”
和尚几天没刮头,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密密的青茬儿。他右手伤了,被谢薇拿药和布糊成打石膏的模样,于是也无法立掌。
不穿袈裟,不戴佛珠,和尚身上能够明确证明他是和尚的外物分明已经都没有了,和尚整个人却依旧透露出与街边农夫完全不同的气质。
谢薇走在和尚身后,看着和尚的背影有些发呆。
棠州四季如春,天候温暖。此时两人走在野道上,四周到处都是苍翠绿浪。风一吹,野花就在野草形成的绿浪间星星点点的摇曳。和尚垂在身侧的手偶尔拂过野花。谢薇的心尖尖就跟那野花的花瓣一样在风中微微发颤。
“谢施主?”
和尚从阳光里回过身来,整个人都像是溶进了光里,有些虚化。
谢薇眯起了眼。
瞧她这幅又不知走神到哪里的表情,和尚叹息一声,迈步从炫目的光中走出,拿受伤相对不重的左手牵起谢薇,再把谢薇也带进温暖的光与拂面的微风里。
“谢施主,你可知贫僧十分生气?”
“啊、啊……?”
突然听到和尚说他生气,谢薇一脸懵逼。
看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写满问号,和尚就知道自己这些天来故意摆出的冷淡态度全成了白费——谢薇竟是半分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看来她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是她真就这么迟钝。
“那日,谢施主为何将贫僧还有清虞施主困入密道之中?”
“我是——”
“谢施主不想让清虞施主与贫僧卷入危险,这点贫僧还是明白的。可施主是否考虑过贫僧的想法,施主又是否询问过贫僧的打算?”
谢薇试图辩解,她想告诉和尚她不是故意要不尊重他的想法:“我——”
“谢施主是不是觉得把贫僧和清虞施主关进密道里,你自己去送死就是你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对——”
“施主压根儿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又何必虚情假意的对贫僧说什么‘对不住’?”
被连连打断的谢薇简直目瞪口呆。
这就是平时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的可怕吗?往日她与和尚在一道,总是时不时就会腹诽和尚像妈妈。这一刻她倒是觉得生起气来就会直接发火指着她鼻子骂的妈妈还更和蔼可亲一点。
——和尚眉头紧蹙,面部线条崩得死紧。尽管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上善若水般的心平气和,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火气已经烤得谢薇浑身焦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