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站在窑洞外,看着猫儿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看着崭新的课本,眼睛亮闪闪的找着上面认识的字。
柳侠每天送猫儿和柳蕤上学,接他们放学。
放学的时候,他就在学校坡口的大栎树底下站着,猫儿一出教室就能看到他,撒着欢跑过来扑在他怀里。
柳侠在他脑门儿上亲一口,猫儿在他脸蛋上还一口。
柳蕤说:“俺妈说只有柳莘那样的小孩儿才让人亲哩,大人都不兴亲。”
猫儿得意的晃着小脑袋:“又不亲你,你管哩!是不是,小叔?”
柳侠把他俩的书包都接过来自己拿着:“猫儿还小哩,亲亲长哩快。”
八月二十八号,柳侠启程,柳川和猫儿送他一起去江城。
虽然家里人都觉得去大学报到带着小侄子不合适,但谁都没说不让猫儿去,柳侠为啥报江城的大学,家里人都知道。
柳侠离开那天,送行的除了他们一大家,还有三太爷家的好几个人。
柳福来送了十个煮好的鸡蛋过来。
一直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被山彻底遮挡,坡口的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苍白却炙热的夏日午后阳光,阳光下的人山人海,一条条看不见尽头的队伍。
作为京广和陇海两大铁路干线交汇处的原城火车站,让柳侠第一次知道了,人不光在天地玄黄的洪荒旷野中才是渺小的,置身在人的海洋里,沧海一粟的感觉更让人惶恐不安。
柳川提着柳侠的皮鞋和被褥。
柳侠一直背着猫儿,猫儿则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即便说不出来,猫儿也能感觉到,在这样的人潮人海里,他这样一个小孩转眼间便会被吞没。
看到猫儿顺着头发一直流淌的汗,柳侠有点后悔让猫儿跟着来了,现在,凤戏河边应该是凉风习习的,跳下河只需要几分钟,一身的暑气便可以消散。
还没有离开,柳侠便已经开始想家了,几个小时在候车室的等待,他脑子里不停地出现家的影子。
外面灯火辉煌,候车室穿着灰蓝制服的女服务员尖利的喊叫,拖着皮箱,背着行李、背着小孩的人流如潮水般向前奔涌。
柳侠被裹挟着往前跑,他没有坐过火车,他害怕,是不是错过了这个点,就再也搭不上这趟车了。
柳侠只在一个下雨的星期日和邵岩去荣泽火车站看过一次火车,那时候,绿色长龙上一个挨一个的窗户,窗户里悠闲而漫不经心的人们,让柳侠对远方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现在,他也坐在了绿色火车的窗前,看着站台上那些奔跑的人们。
但他却没有那些人的悠闲慵懒,而是满心不安,他不知道火车要把自己带去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期待的那般美好。
第40章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柳侠已经站在了他的寝室里,看着西南角那张床下铺栏杆上贴着的‘柳侠’两个字,他好像一下踏实了。
学校的广阔美丽和报到的顺利过程都出乎柳侠的意料,高年级同学热情的带他们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小时,比荣泽高中入学简单多了,但三个人却都全身湿透。
柳侠想,只不过比原城往南五六百公里,怎么热的这么难受?
说话咬舌尖的学长把他们领到219寝室的时候,柳侠还没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
他知道上大学是国家包吃包住的,但一个月三十多斤粮票,还有三十元菜票,这也太多了,谁能一个月花那么多钱吃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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