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向柳侠:“小侠,你觉得自个儿也可委屈,你说您福来嫂跟牡丹出去说猫儿哩不是,你才找上门去的,你去之前,就没想想您福来哥平常对你多好?有啥话你不能等您福来哥回来跟他说,就那么上门就打?
还有牡丹,她才多大,你能不能那么说她?牡丹要是咱家闺女,要是有别人那么说她,你愿意不愿意?”
柳侠嘟囔了一句:“俺妈才不会把闺女教成那样哩!”
柳魁呵斥:“幺儿,不准跟咱伯犟嘴!”
柳侠闭嘴,一脸的不服。
他在决定去修理牛三妮之前就知道过后会有一顿痛打等着他,可别说是一顿打,就是柳长青把他剥皮抽筋,他也得去柳福来家这一趟。
那天猫儿在问他是不是考上了大学,他就不用再去荣泽上学了的时候,他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考上大学,不是从此就能每天和猫儿在一起了,而是可能半年左右才能见猫儿一次,猫儿面临的将是比现在还让他心疼的处境。
今年柳蕤该上学了。
而柳崴该上四年级了,不能再在柳家岭上了。
这意味着猫儿以后在村子里一个玩伴都没有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附近玩泥巴瞎晃悠。
柳侠无论如何不愿意让猫儿这样生活一两年。
他想让猫儿今年就上学,而且非常想让猫儿跟着柳崴一起上。
大嫂秀梅不管心里有多么忌讳猫儿,她从来都没有明确对柳葳和柳蕤说过不许和猫儿一起耍的话,猫儿平时跟两个哥哥还是有比较多的时间一起耍的。
这两年,越来越大的柳葳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无视秀梅那些无奈的暗示,对猫儿和柳蕤一样、没有一点隔阂的好,柳侠知道这是大哥教导的结果。
如果猫儿能和柳崴一起上学,他相信柳崴在外面会尽量保护猫儿。
可他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多天,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一是会让大嫂担心柳崴。
最主要的是,如果猫儿和柳蕤跟柳崴一起去望宁上学,他俩都还小,不能长时间走山路,大哥就得每天接送他们两个,这样大哥就被栓牢了,哪里都去不了。
当初柳侠他们小的时候,还有柳茂能帮忙,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还年轻,柳魁有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去接送柳侠他们。
可现在,柳茂不用说了,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年过五十,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柳魁从前年去千鹤山给修路队打石头开始,一直找机会在外面打零工挣钱,他想自己挣钱养活家里的老老小小,这样才能让柳川和柳凌喘口气,用自己的工资办点自己的事。
柳川已经二十五了,柳家岭像他这么大的男人,除了娶不起媳妇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一家人都觉得拖累了柳川,柳魁作为大哥更觉得对不起弟弟。
柳侠也不想因为猫儿让几个哥哥都跟着受累。
最后他决定,如果他复读或考上大学,就让猫儿今年和柳蕤一起先去上大队的小学。
七八岁的小孩儿,只要在一起耍的有意思,谁也记不住家长教的那些不许跟谁一起耍的话,猫儿可以在学校里找到一些脾气相投的伙伴。
但昨天柳牡丹对猫儿说的那些话让他想到,村子里的长舌妇不止牛三妮一个,如果她们都敢肆无忌惮的教孩子像柳牡丹这样当着猫儿的面胡说八道,那猫儿在学校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被冷落被孤立,还可能是被集体围攻的嘲笑和作弄。
他刚去望宁上学时一大群同学对着一个女孩子齐声高喊“离婚头,拖油瓶”的场面他至今历历在目。
当时的他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很好玩,现在想起来,那场面对那女孩子何其残忍,而她还只是因为母亲离婚改嫁被诟病。
猫儿的罪名在村人眼里比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要严重多少倍。
每个参与嘲笑作弄人的小孩子心里也许并没有多么大的恶意,大多数都只是跟着凑热闹瞎起哄,但那嘲笑作弄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就会成为深深烙刻在心里的屈辱伤痕。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猫儿的身上。
杀鸡儆猴是他离开前能给猫儿提供的最好的庇护,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会在乎。
柳长青说:“小侠,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改不改是你自己的事,我今儿跟你再说一遍,人生到这世上,就没有个十成十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