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走不了了,还有六周就期末考试了啊!不去学咋办?
大雪到第二天傍晚才慢慢变小,地上存了近一尺厚的雪,一周之内,他们铁定是走不了了。
这次,柳侠没敢全天陪着猫儿玩耍,他每天至少要看两个小时曾广同给的那些书,然后是柳海给他讲课,背英语课文,背古文,背政治,做数学题,俩人都没有放松自己。
秀梅看他俩一天到晚的除了写就是背,替他们发愁:“恁多书,神仙也记不住啊!”
即便这样,猫儿也十分满足,他一天到晚都挨在柳侠身上,不声不响,柳侠看书他就窝在柳侠怀里或趴在背上;柳侠写字他就挨他身边坐着翻看柳魁用纸箱板给他制作的拼音卡。
柳侠非常享受猫儿的依恋,任他趴在背上摇摇摇,躺在怀里喝奶粉,猫儿还是爱喂柳侠喝奶。
关家窑的那头牛已经没有奶了,猫儿喝的是曾广同带来的奶粉,奶粉比牛奶香,猫儿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没几次就喜欢上了,每天三奶瓶,他自己记得很清楚,到时候就找奶奶要。
一天晚上,几个小兄弟一人抱一本书,边看边聊天。
柳侠抱着本《约翰。克里斯多夫》,猫儿趴在他肚子上已经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口水顺着他的胸口流,他用手擦一把抹在床单上。
柳钰说:“牛墩儿前儿来找我,说他想逃跑哩,他伯让他跟石头沟一家人换亲,他姐嫁给那女的大哥,那女的嫁给牛墩儿;
那女的比他大两岁,丑的吓人,大龅牙嘴唇都盖不住,她哥也是,牛墩儿他姐说要是嫁给那样的男人,还不如死了。”
柳海把英语书拿开:“牛墩儿不是比你还小点吗?他伯恁着急干啥啊?”
柳钰说:“他家条件赖呗,牛墩儿他妈是瘫子,咱大队这种地方,再加上他家那样,要不是那丑的真寻不下,谁会愿意嫁到他家呀!”
柳侠说:“条件再赖不待见也不能娶,要不得膈应一辈子,要那样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儿。”
柳钰把手里的《牛虻》搁胸口上:“你说的好听,俺大伯有本事,咱家过的算差不多了,就那咱哥定亲时候,咱嫂子家还都不愿意呢!
牛墩儿有啥办法?他伯前些时候还给他找过一个寡妇咧,男人前年下大雨后去四道坡上扶玉米,摔沟里死了,带着个拖油瓶闺女,比牛墩儿大七八岁。”
柳侠差点没蹦起来:“我靠,他伯是疯了吧,他是给牛墩儿找媳妇哩还是找妈哩?哎,你说啥拖油瓶,人家那妮儿没伯就够可怜了,你咋还这样说人家呢?”
柳钰话出口就知道坏了,连忙赔不是:“我就是听村里人说多了,随口就秃噜出来了,我不会说咱猫儿……”
柳侠一下恼了:“你还敢说猫儿?猫儿咋了?拖油瓶是啥?是叫人拖着改嫁或再娶,猫儿又不会叫人拖着,我看谁敢说猫儿是……哦,哦,猫儿睡了猫儿睡了,小叔搂着呢孩儿……”
猫儿把脸儿转了个方向,还是觉得不舒服,继续扭,柳侠恶狠狠地瞪了柳钰一眼,把猫儿抱起来把尿,口哨一响,猫儿闭着眼睛开始尿,尿完都没睁眼。
柳侠躺回被窝儿抱好猫儿,压低嗓子对柳钰说:“你出去跟他们说,谁要敢说猫儿是拖油瓶叫我听见了,我不把他家砸个稀巴烂我就不姓柳。”
没人会当着柳侠的面说猫儿拖油瓶,所以柳侠也没机会去把谁家砸个稀巴烂,倒是柳侠,他回到学校后快被老师给收拾个稀巴烂了。
柳侠和柳海回到学校是半个月以后,因为那场雪还没有化,跟着就又来了一场,往年如果这样,他们一个月都不会再去望宁上学,可现在他们上的是荣泽高中,柳侠、柳海又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他俩真不敢再耽搁了。
最后是柳长青、柳长春、柳魁三个人一起把他俩送到了望宁。
五个人都滚了一身泥,早上那会儿是路冻得硬邦邦的,上坡下坡都滑的收不住脚;十点后太阳把向阳处冻住的黄胶泥地面融化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还是会滑倒。
公共汽车不敢走千鹤山,绕到三道河公社走,到荣泽汽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在荣泽汽车站下车,一路上的人都在看他们。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看着俩泥人儿,差点不让他们进门:“这是西边盖楼动土没上供,把土地爷给招出来啦?”
所有的教室都在上课,俩人狼狈的往寝室跑。
寝管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教师,但并不教课,听说是接她原来在荣泽高中退休的父亲的班过来的,本人只有初中文化,人挺好,从不刁难学生。
她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也给吓了一跳,俩人简单说了两句情况,她就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除了棉袄,俩人全身上下其他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能再穿了,好在他们还有一身换的,俩人都有一身柳魁从部队带回来的绒裤改的内衣。
寝室跟冰窖一样,柳侠哆哆嗦嗦的换好了衣服,把脱下来的泥衣服端到院子水管那里,柳海也正好端着他的过来,他把柳侠的盆子接过去说:“衣裳我洗,你赶紧去上课,下课就去找您蒋老师补请假条,要是上课的老师嚷你,不能犟嘴,记住啊!“
柳侠知道柳海的意思,回屋抓了书包就往教室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