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赶紧加速跑,就看到一个小小圆圆的身影扶着堂屋的门正往外挪,听到他的脚步,小影子高兴的大叫:“侠,侠侠侠侠………
柳侠跑着叫:“慢点孩儿,慢点。“就看到小影子松开了门,摇摇晃晃的竟然向他跑过来。
猫儿就这样会走路了,第一次就以跑的方式撞进了柳侠怀里,这时候他一岁四个月。
那天,柳侠在写作业的时候一直都忍不住翘着唇角在笑。
高考伴随着炎夏一起到来,但带给望宁无数个满怀期待的家庭的消息依然残酷:望宁、杨庙、三道河,这三个南部山区公社,依然是一个够录取分数线的都没有。
而古村高中和荣泽高中都考上了整三十人,还有北部其他几个高中或多或少都有收获,算下来,荣泽县今年会有八十多个农家的孩子,因为读书好,终于脱离了本应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这个消息还带来了一个附加信息:古村高中和荣泽高中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古村高中是古村公社自己的高中,抬高了门槛不收其他几个公社的学生,人们没啥说,可荣泽高中是荣泽县的高中,光收县城和城关公社附近的学生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县教育局发了正式的通知:从明年开始,荣泽高中除了收城关公社的学生,还要收其他公社的学生,标准是每年原城地区初中毕业统一考试成绩,择优录取。
柳凌去荣泽上县高中的事情再次被提了起来,这一次还要加上柳海。
柳钰再次哼哼唧唧要求不上学被柳长青一口给拒绝,柳钰不敢再提不上学的事,但却拧着脖子表示,打死也不去荣泽上学,在望宁丢人就够了,坚决不要把人丢到县城去。
柳海和柳侠表现出了一个共同特点:小时候学习一般,越长大成绩越好。
柳海这一年的大小考试都稳稳当当的占据全年级前三的位置,最后这次重头戏他年级第一。
柳侠这次是年级第四,他的语文一直在拖后腿,这次作文四十分,他吃了二十八,人家第一名是三十九,而第一名的总分比他才高七分。
柳凌坚定地说,他就在望宁上了,把柳海送县城去上。
柳凌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和同级另外两个学生代表望宁高中参加全省的数学竞赛选拔,第一轮在望宁的比赛就全军覆没,最后几道题的题型他们根本没听说过,望宁的教学质量有多差已经不用说了,
一年前县教育局说给望宁高中派优秀教师的事并没有兑现,那件事柳凌在给家里说的时候就是自己故意夸大了的,教育局当初许诺的是给望宁两个优秀教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物理,但这两个教师拒绝到望宁来,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那次选拔赛是在荣泽进行,因为是当天去当天回,柳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想负债累累的家再为了他一次毫无意义的选拔赛去花费哪怕一分钱,。
最终,暑假开学的时候,柳凌、柳钰留在了望宁,柳海去了荣泽。
临去荣泽的那天晚上,哥儿几个在窑洞聊了大半夜,柳海紧张的要命:“咱望宁教学质量恁差,我会不会到荣泽就成倒数第一了?我要是听不懂那里的老师讲课咋弄?要是我考个倒数第一人家让我退学咋弄?……”
柳长青从茅厕回来正好经过他们门口,在外面说:“比赛跑的时候开始再热闹也不用在意,人看的是跑到最后的结果。”
柳魁揉揉柳海的头:“听见咱伯说啥没?别管开始咋样,咱看最后。睡吧孩儿,真考不上咱家也不会有人嫌弃你。”
柳川夹在信封里寄回来二十元钱。
给几个孩子交了学费、书费,又给柳海做了两身外穿的新衣裳和两条衬裤,买了一双解放鞋、两双袜子,又买了个新书包,二十元就差不多了。
秀梅偷偷对柳魁说:“今年学费咋恁贵哩?去年初中还是七毛,今年就成一块二了,去年高中九毛,今年一块七,荣泽高中还敢要两块二,他们那儿的教室是金銮殿啊?坐几天就要恁多钱!”
柳魁笑笑,没说话,他心里在发愁柳海的生活费和柳川信里让几个弟弟学着刷牙的事。
柳海去荣泽是他送去的,除了柳魁和秀梅结婚时的一个被子,给柳海拿的是家里最好的被褥,秀梅和柳魁本想拿自己屋里那个,被柳长青夫妇坚决拒绝了。
就是他们家最好的被褥,在柳海的寝室也是最旧补丁最多的一个,虽然柳海懂事的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自卑或抱怨的情绪,但柳魁却明白,这些半大孩子在一起肯定是会互相攀比的,柳海不表现,并不代表他没感觉。
柳海已经从穿着和被褥用具上比身边的同学低了一等,柳魁不想他再因为生活习惯的事情被人看不起。
衣服被褥可以比别人旧比别人差,那是无法改变的东西,但习惯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长时间的相处,品行和习惯比穿衣打扮更能决定一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
柳魁咬牙用最后一点钱买了四套最便宜的茶缸、牙刷和两支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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