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嫦娥嫌天太热,好几道坡两边都没啥树,晒的不得了,而且柳葳可能最近几天在凤戏河里耍水洗澡有点太多了,受了凉,一直有点咳嗽,在大队卫生所开的药吃了三天,每天也冲了柿霜喝,可就是不见轻,就不想让他去。
柳葳撅着嘴看着柳侠。
柳侠看柳葳可怜巴巴的样儿,大包大揽的说:“孩儿想去就去呗,要是老热的地方我背着他。”
孙嫦娥说:“那你路上可看好孩儿,别疯着跑,别见树就上见沟就跳,要是敢磕着摔着孩儿,回来就等着挨鞋底儿吧!”
柳侠拿起瓶子扯了小葳的手就走:“路上恁热,我还怕牛奶给热变质了呢,再说,猫儿还等着我赶紧回来抱他呢,才不会搁路上耍。”
到饲养室,柳侠刚挤了几下,就听到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柳福来和柳老四一人牵了两头牛进来:“下冰雹了下冰雹了,这冰雹咋恁大呢,快赶上麦黄杏了。”
冰雹下了十来分钟后,转成了瓢泼大雨,柳侠怕雨下的时间长,挤出来的奶变质,就把刚挤出来的几口自己给喝了,然后坐着等。
柳葳也不着急,柳老四的孙子比他大一岁,今儿也在这里,俩人正好一起玩耍。
大雨下的时间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雨就小了,天好像一下子就黑了,柳侠惦记着猫儿一到天黑就不让别人抱,雨一小马上就开始挤奶。
两瓶奶很快就挤满了,柳侠把自己的布衫给柳葳包上头,怕他淋了雨会咳嗽得更厉害,柳福来又给找了一个化肥袋子给他当雨衣,柳侠抱着两个瓶奶,扯着柳葳往家走。
从西头的饲养室到他家,要过五个不大的山包,上坡下坡好几次,柳侠非常小心,村子里的坡虽然不会陡的像上窑坡那样,旁边的沟也没那么深,可摔一下也够呛。
黄土路淋了雨水就成了泥路,柳葳走出饲养室没多远就滑了一跤,柳侠拉着他,倒是没摔多疼,就是屁股和腿上都成了泥。
柳葳一到夏天就没穿过鞋子,光着脚走泥路特别容易打滑,他吓的不敢走,柳侠干脆背着他走。
柳侠只比柳葳大不足六岁,背着柳葳短时间没问题,时间一长,他左臂又抱着两瓶奶,只能右胳膊使劲,就有点吃力,柳葳的一只小胳膊勒着他的脖子,他喘气都困难。
叔侄俩摸黑在湿滑的山路上走,走到歪脖子老梨树那个大坡的时候,他们隐隐听见有人喊‘幺儿,柳葳’,是柳魁的声音。
柳葳一下兴奋起来,在柳侠背上一挣:“伯,俺俩搁……啊……啊……”
柳侠感觉到柳葳从自己身上翻了出去,伸出已经非常酸困的右手拼命拉着柳葳的一只胳膊,两人一起向下滑。
一篷乱树挂住了柳葳,可柳侠还在向下滑,他松开手,大声对柳葳喊:“拽紧,别松手。”
肚子上一阵钻心的疼,柳侠终于停住了,他的肚子撞在一块石头上,脚也被一蓬山棘棘给挂住,惊魂未定的柳侠冲上面大声喊:“小葳,你抓紧了没?”
柳葳带着哭声喊:“抓紧了,小叔,你哩?”
柳侠喊:“我没事,您伯马上就过来了,你别哭啊孩儿,没事。”
他的声音没落,柳魁的喊声就又传了过来:“幺儿,小葳,听见我喊没有?”
柳葳哭着喊:“伯,俺搁这儿呢,俺俩滑下来了。”
柳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很快传过来,他扔了披着的化肥袋子,拽着坡上的树和灌木棵子往下挪。
柳葳滑下来七八米就被绊住了,柳魁很快就到了他身边,一手抓着一棵树,一手把儿子抱进怀里,往下面喊:“幺儿,你咋样了?”
柳侠喊:“我没事,叫树给留住了,哥,你先把孩儿弄上去吧,我自己拽住东西能上去。”
柳魁一边抱着柳葳往上爬一边喊:“你别动,等着我下去。”
最后还是柳魁把柳侠给拽了上来,柳侠还抱着一瓶牛奶,另外一瓶碰在石头上打碎了。
柳魁背了儿子,扶着弟弟慢慢往家走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三人都是一身泥。
在煤油灯下一看,小葳右胳膊上有个大血道子,其他地方好多蹭破的,左侧脸颊斜着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渗出来的血和泥搅合在一起看着吓人。
不过让柳葳忍不住疼的哭的,是他右手上扎的几个圪针。
挡住柳葳下滑的是棵野酸枣树,酸枣树的圪针最厉害,又长又硬,扎一下那是钻心的疼,柳葳才六岁,手心被扎了四根,一根几乎穿透他的小手掌,他居然能忍到回了家才大哭,让柳侠心疼的不行。
秀梅一边就着油灯给柳葳挑刺一边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