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一边系着棉袄扣子一边跑了下来,他虚岁才十四,人也单薄,其实抬不了重东西,但是几十里的山路,还下着这么大的雪,走起来特别费劲,他就是中途换换手,让其他人能歇口气缓缓。
没过几分钟,从西边坡上又跑过来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一过来,二话不说就加入了忙碌的行列,他是柳长青的西邻居柳福来。
很快,徐小红就被包裹的像一只巨大的蚕蛹,用绳子固定在门板上抬了出来。
柳家岭到望宁的路即便是晴天,上坡的时候一个人也拉不动一辆空架子车,至少后面还得一个成年男人推着走才行,何况今天这样,架子车只能在下坡的时候借借力,多少省点力气。
柳长青看着柳长春、柳魁、柳茂、柳福来把人抬起来,柳凌和翟玉兰拉起架子车跟着,回头对孙嫦娥说:“你看好孩儿们,我得先走,去公社找找王书记,要真是大出血,得赶紧往县医院送。”
公社书记王长民有一辆破吉普,不止一次的往县城送过重病号;不过今儿这雪,吉普车可过不去千鹤山……柳长青心里暗暗叹口气。
柳侠拉着孙嫦娥的衣服,吆喝着对柳长青说:“伯,过上窑坡时候你慢点,那儿一下雪特别滑。”
“我知道,幺儿你搁家听话,别叫您妈……”柳长青后面的话被淹没在风雪中。
柳侠坐在被窝儿里,紧张的浑身僵硬,挨着他左腿的小包袱里是个小孩儿,一脸褶子、粉红色的丑小孩,就比老鼠大一点点儿。
孙嫦娥去厨屋给吴玉妮做饭了,柳侠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得看着这个孩儿,所以他就一直这么盯着看。
其实他觉得自己是这小丑孩儿的叔,该抱着他晃晃才对,大嫂大哥和孙嫦娥他们抱着柳葳、柳蕤睡觉的时候都是晃来晃去的。
不过,现在柳侠不敢抱,小孩儿软乎乎的,柳侠的黑爪子上树、掏雀儿、打人、写字儿都特别好使,就是抱这个小孩儿他横竖不趁手。
“吱呀——”门开了。
柳海端着两个碗进来:“咱妈说今儿咱都不去学了,叫你吃完饭就睡,你吃吧,我下去把柳钰哥接上来。”
柳侠小心的挪开一点,把褥子撩起来一个角,柳海把碗放上去,柳侠说:“你问问咱妈,他咋一直睡,是不是得喂他点儿饭?”
柳海白了他一眼:“他哪会吃饭?他得吃奶,咱妈说一会儿等大嫂吃完饭过来喂他。”
柳蕤现在一岁半了,还没有断奶,大嫂何秀梅说冬天断奶孩儿太受罪,等春天天气暖和了再说,却没想到正好赶上给这个小的用上。
秀梅一推门,就被炕上的情况吓了一跳:“咦,幺儿,你会抱孩儿了?”
柳侠此时靠在糊满报纸的墙上,身上包着被子,怀里的小包袱只露出一点红的绿的边:“他将醒,哭哩,我没法,只好抱着他晃晃。”
秀梅坐在炕沿上笑道:“我还以为你跟小孩儿们有仇哩,小葳、小蕤靠近你一点你就跑没影儿了,他俩哭死你都不肯带他们去摘一回柿子、酸枣。”她伸手接过柳侠怀里的小包袱,随意的掀开上衣,露出丰满的乳房,把老鼠一样的小孩儿凑过去。
“咳、咳……嗯……啊……”小孩微弱的哭声响起来,丑脑袋还扭着往一边躲。
柳侠紧张的趴过来:“大嫂,你是不是噎着他了?”
秀梅伸手把柳侠的脑袋推开:“去,还没挨着哩。”她把包小孩儿的小褥子又掖了掖,再次把自己的乳头送过去:“来来,哦,吃咪咪了,好孩儿吃咪咪喽。”
“咳,咳,咳……啊……”小孩哭的声音居然更响亮了点,小脸憋的通红,看上去更丑了。
“咋样?吃了没?”孙嫦娥进来了,她怀里抱着柳蕤,后面跟着柳葳、柳海、柳钰。
柳钰和柳凌一个属相,比柳凌大几个月,也比柳凌身体更强壮,但他半个月前爬树喝轰柿子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左胳膊骨折,现在还用木板固定着,所以送徐小红去医院的时候没喊他起来。
昨晚上他被勒令在自己的窑洞里老实睡觉,不许起来添乱,今儿早上醒过来时柳海告诉他,他才知道嫂子难产,他爹娘和哥哥可能连夜去县城的事。
秀梅为难的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吃,奶还没挨着哩就哭,妈,不是说吃过了自己亲娘奶哩孩儿才会挑人吗,这孩儿是咋着了呀?”
孙嫦娥把柳蕤放在炕上:“有些孩儿生来就这样,幺儿也是;我去熬小米吧,喂他米油。”
柳侠问:“那会中?那又不是奶。”一边把爬过来准备去扒小孩儿的柳蕤用脚顶着肚子按在墙上,让他动弹不得。
柳蕤高兴的咯咯笑,以为柳侠在逗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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