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啧”了一声,说:“不,你什么也不是。”
这话一巴掌抽在了陆鹤飞的脸上,叫他闭上了嘴,闷了一顿子气没地方撒。随后王寅又没事儿人一样地说:“该开始了。”
舞台黑了下来,中间打了一束聚光,中间缓缓升起露出了宁姜。他穿的不像是可以上舞台的样子,面前只立了一个支架,待舞台完全呈现在观众面前时,背后的灯光也亮起了,显出了乐队的位置。
宁姜不怎么写特别激昂紧凑的歌,这一曲intro却异常吊诡,配上他清亮的嗓音,能唱的人头皮发麻。而在舞台上的宁姜不再是陆鹤飞那一天见到的弱势的不起眼儿的男人,他改头换面,似是在发光。
陆鹤飞被晃的难受,挪眼看了一下王寅,王寅眼中含着笑意,正在专注的看着台上。
那是陆鹤飞没见过的满是欣赏的眼神。不是王寅一贯打量物件的神态,而是非常平等的,由衷的在对台上的人投以最为真挚的情感。若不是真的花了心思投入了心血的人和事,王寅不至于如此这般。
陆鹤飞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更加觉得台上台下碍眼极了,他扯着嘴角冷笑一下,王寅也不会看见。
他酸个什么?王寅是个烂人,不值当的。
可他又忍不住。
他本以为自己再见到王寅时会平静很多,戏拍过了,他不用成天拿着王寅当练习对象,王寅也不见他,眼不见为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冷却期。但是就那么一眼,很多记忆一下子就回笼了。
又爱又恨?谈不上的,爱和恨都是非常刻骨铭心的感情,陆鹤飞心里可没那些。他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心存希望,而后又被倾覆罢了。
在王寅这里,他更多体会到的是一种挫败感,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所挫败感能够把矛盾和情绪都无限放大,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变的极为敏感。
宁姜一连唱了四五首歌,他好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了,难免兴奋一点,但是过于专注投入某件事情会加速身体的疲惫。他停了下来,去舞台旁边拿了一杯工作人员递给他的水喝下去润喉咙,对下面的听众说:“我可以,坐下唱么?”
他的地盘,他爱怎样怎样,观众们当然是“好好好”。
宁姜拿了琴上来,是王寅见过的那把,普通,老旧,跟平时的宁姜一样不起眼。他抱着琴坐在舞台中央靠前的位置,调琴弦的时候试图跟下面的人说点什么,但他不善言谈,也觉得没什么好讲的。
“给大家唱……”宁姜想了想,“唱《初来北京的日子》吧。”
这是宁姜很早期的一首歌,早到没在正式专辑里收录过,而是以demo的形式流传在一些喜欢民谣的听众的硬盘里,网络资源也不多。这首歌讲述的是宁姜最开始来北漂时候的生活。
北京这个城市在音乐故事中是一个特别的符号,有人跟他说早安,也有人跟他道晚安。这个城市是跟梦想联系在一起的,多数人拿它做歌也会写得沧桑沉重。
宁姜没有。
他就写了当时他住的远郊一段清晨忙碌的场景,有忙碌的去挤地铁的上班白领,有热热闹闹的早餐摊子,有朦朦胧胧的冬日阳光,有一个催促他吃饱饭赶紧去投稿的朋友……他的主旋律是幸福的,就着夹土的西北风喝豆腐脑很幸福,摸遍了全身拿着钢镚去买地铁票也很幸福。
那时的宁姜远不是现在这样,他唱着唱着回忆起了过去,声音也哽咽了,勉强把最后一个音节收尾,他把手掌按在了琴弦上,低下了头。
下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然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可他就像听不见一眼,轻声念叨:“我常常觉得,唱歌,就像说话一样……总要有一个对象。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猛然间发现,每一个旋律,都是给他写的。我原来很天真,现在想想,还是希望自己再红一点吧,这样他就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听到我为他写的歌了,无关乎时间,还有空间。”他说话没头没尾没逻辑,尾音落下去很久才抬头看着观众席,舞台上的灯光太亮,他看下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谢谢你,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我。我回来了。”
谁都没听明白宁姜在讲什么,只是当他宣布他回来的时候,就应该非常应景的有欢呼和掌声,大家也就不在计较宁姜这番话是在对谁讲了。
王寅看着宁姜,一边儿笑一边儿鼓掌。
陆鹤飞看着王寅,不安分的挑衅:“他在说你么?”
王寅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陆鹤飞不说话了,他这样子逗的王寅想笑。
宁姜今天一共唱了十来首歌,他的曲目安排的非常讨巧,连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曲终人散时,他站在台前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陆鹤飞有点理解为什么演唱会开始前王寅会跟他说那番话。有的人天生就是适合舞台的,只要给他一个特定的场景,一个特定的身份,那么他就是与众不同的,璀璨的让人无法挪开眼睛。陆鹤飞也理解了为何王寅会那样看宁姜,宁姜的才华足够成为与王寅平起平坐的资本。
跟宁姜比起来,自己才是尘埃。
“我跟宁姜说,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王寅拉着陆鹤飞往后台走,“他的男主角他自己满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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