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靠海,因而有几个颇大的港口。运货的铁轨从这头铺到那头,黑乎乎的煤填满了车厢,在有节奏的摇晃中沿着铁轨缓慢运往码头。
如果运气不好,刚好遇到铁道口下闸,去学校的时间不得不增加五分钟。
五分钟足够宋丰丰吃完一碗鸡丝粉了。
喻冬心急如焚:“要迟到了。”
宋丰丰大口喝完碗里的汤,抓起书包就往外跑。粉店就在铁道口附近,灰扑扑的一小间,但东西实惠滋味好,早上很难抢到位置,宋丰丰一起身立刻就有年轻的父亲把自己孩子塞了进去:“坐好坐好。二两粉加蛋,是不是?”
宋丰丰笑着插嘴:“是!”
喻冬跟在宋丰丰身后跑出来,顺手撕了两截纸巾给他。
宋丰丰胡乱抹两把,跨上自行车就蹬。喻冬踩在他车后,宋丰丰吭哧吭哧到了铁道口,绿灯正好亮起,放闸了。
“你不要乱丢垃圾,把纸给我。”喻冬说。
宋丰丰受不了似的叹口气:“我到了学校再扔,可以吧!”
自行车穿过铁轨,一上一下很颠簸,连带他的声音也颠簸了起来。
他把擦嘴的纸塞进了裤兜里,喻冬紧紧皱眉,刚想开口说话,一阵风吹来,直接把他脖子吹缩了。
九月和国庆长假都已经过去,天仍然热着,但早晚开始有了秋天的凉意。偶尔会下一两场小雨,不大,雨丝绒绒的,没什么威胁性,但下一场就凉一点儿,喻冬耐不住这种凉意,已经穿上了长袖外套。
他成为十六中的初三学生和宋丰丰的同班同学,已有两个月。
十六中只有初中班级,占地不大,学生不多,但是距离兴安街最近。喻冬对学校没有什么选择权,父亲安排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宋丰丰说市里最好的初中是实验中学,但喻冬很快发现,十六中也很好。
因为在十六中,他怎么考都是校内第一。
从进校门开始就不断有女孩盯着喻冬。喻冬低头看手里的英语词典,宋丰丰在他身边推自行车,朝着注视喻冬的小姑娘挤眉弄眼地笑。
到了教室他才想起裤兜里的那团纸,连忙小心拎出来扔了。
“我靠宋丰丰,你把家里的垃圾带到学校来扔?”张敬大叫,“你今天帮我做值日!”
宋丰丰学足了喻冬的言简意赅:“呸!”
坐定之后,他跟张敬解释:“我路上就想扔了,可是喻冬不肯。他有洁癖。”
张敬问:“什么是洁癖?”
“他白嘛。白的人总是爱干净的。”宋丰丰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
喻冬完全没听到,戴着复读机的耳机开始听英语磁带。俩人来得不早不晚,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没多少人聊天,每个都在低头翻动习题集和试卷,耳朵里塞着耳机,磁带在复读机里一圈圈地转。
张敬是宋丰丰的同桌,他对喻冬这位转校生充满了兴趣,整天拐弯抹角地跟宋丰丰打听,诸如“喻冬吃什么这么白”“喻冬喝什么这么高”“喻冬怎么长的脑子还这么好”“喻冬话怎么那么少”“喻冬喜欢什么颜色”“喻冬的幸运数字是什么”,宋丰丰总觉得他对喻冬有古怪的兴趣。
等张敬终于问到喻冬的生辰石是什么时,宋丰丰觉得不对了。
“我帮我妹妹问的。”张敬神神秘秘,“她暗恋喻冬。”
“哦……”宋丰丰恍然大悟,“你妹不行吧?不好看。”
张敬把他压在桌上掐脖子。
复读机的电池没电了,耳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喻冬默不出声地背诵单词,后座两个话唠聊天和打闹的声音一句句钻进他耳朵里。
十六中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初三1班是冲刺班,只有四十个人。张敬是靠考分排名进来的,喻冬是靠着之前在别的学校的成绩获准进来的,只有宋丰丰是特例:他姑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硬是将他插进了这个班。
宋丰丰是校足球队的体育生,早已经被最好的示范性高中市三中点名要了。由于完全没有中考的压力,他姑对他的要求也就是“不要吵闹”“不要影响别人学习”“乖一点”。
在喻冬没来之前,十六中的第一名是张敬,宋丰丰坐在张敬身边,很快发现张敬不是埋头学习的书呆子,顿时乖也乖得很有限。
张敬有个双胞胎妹妹在隔壁2班,由于成绩一直在前50名左右徘徊,无法进入只有40人的冲刺班,张敬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