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这时才认出陆睿,上前回礼:“见过陆大人。晚上吃的不好,孩子肚子饿,我带她出来找些吃食?”
说着李崇还把手里拎着的纸包对陆睿扬了扬,陆睿的目光在李崇手里的纸包上看了看,又盯上李莞,目光不如那日马车里的冷凝,却也满目写着不信。
李崇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陆睿看李莞的目光,拱手问道:
“陆大人这是赶去哪儿?”
陆睿收回目光,理了理缰绳:“从城外办事回来。夜已深了,马上便是宵禁,李大人还是快些带令嫒回家去吧。”
陆睿如今是大理寺卿,正三品,而他本身又是镇国公府世子,在官品和身份上皆高于李崇好几级,所以自然有资格这样对李崇说话。
第39章
李崇闻言,对陆睿拱手欲离开,刚要带着李莞走,却听陆睿又唤他。
“李大人。人生在世,必有忍,其乃有济。很多事身不由己,容人便是容己,莫要钻入那牛角尖中,对谁都不好。”
李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李莞转身看他,不料陆睿也正在看她,李莞心上一紧,赶忙移开与他对视的双眼。
“多谢陆大人提醒。”李崇的声音没有波澜,更加没有感激提醒之意。
陆睿敛下眸子,捏拳在唇边轻咳两声:“咳咳。李大人好自为之,告辞。”说完便拉紧缰绳,将马头调转,如先前那般十几匹骏马踢踏消失在街道尽头。
直到陆睿走了之后,李莞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李崇,只见他低着头,肩膀耸着,两手紧紧捏着,手背上青筋暴露,一副快要被气抽过去的模样,李莞拉着李崇手臂喊了他一声:“爹。”
李崇没有反应,李莞又加重声音喊一声:“爹!”
猛地回神,李崇看向李莞,见她正疑惑的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探究,李崇这才放松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回家吧。”
李莞无奈跟着李崇后头,心里把陆睿埋怨了个透,本来李崇心情都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陆睿几句话的功夫,让李莞一个晚上的努力全都白费。
李崇一路沉默,李莞追随半天,终于忍不住道:
“爹,那个陆大人不是什么好人吧?”
李崇似乎心不在焉:“这个世道,好人坏人很难界定,你怎知他不是一番好意呢?”
因为陆睿本来就不是好人。心里这么想着,但李莞却不能直接这样说,思虑片刻后问:
“他刚才说那句话什么意思?就是什么忍的。”
李崇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意思就是,无欲则刚,有容乃大。”
李莞蹙眉不解:“他要爹容什么?”
确实不太明白陆睿和李崇说这句话的意思,陆睿是镇国公世子,是大理寺卿,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三品官,而李崇不过是个刚中状元,前途未明的人,有什么事是要他特意提醒李崇容忍的?难道是李崇在官场上遇到了什么事?可即便如此,也轮不到陆睿来提点他,更何况,那个陆睿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提点李崇?换句话说,两人是什么时候有交集的?
李莞的问题,李崇终究还是没能回答,李莞问出那句以后,父女俩之间的话题便如终结了一般。
回到家里,李崇把手中的纸包递给李莞,然后便头也不回去了书房。那背影孤孑,透着难以言说的落寞,李莞脑中不断回想起当年李崇的尸体被送回李家时的样子,惨白发青的脸,到死都透着一股子愁怨。
这一世,李崇的下场会如上一世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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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阳节前,李崇被安排到六部观政,三日才能回家一趟。
冯掌柜按照李莞的吩咐,在京城朱雀南街后的振兴街一气儿开设了四家店铺,一家卖衣裳丝绸的,叫馨雅堂;一家江南香料,叫馥郁堂;一家卖珍珠首饰的,叫珠颜堂;一家各色通货的,与李莞在江南设立的南北货庄同一个名字。
李莞因为通晓未来十年的走向,从衣裳款式到珠宝首饰,并且李莞还知道,京城哪些店铺是踏踏实实做生意的,可以通力合作,哪些店铺是目光短浅的,生意场上得刻意避开些,方方面面,都能给冯掌柜不少好的建议,让冯掌柜直呼李莞是个经商的天才,弄得李莞怪不好意思。
端阳节前,京城的女孩们都喜欢做香囊,馥郁堂的香料全都是从江南新运回来的品种,是江南制香世家所出,香味历久不散,沁人心脾,最关键是带着一股子江南烟雨的秀气,这是北方香料所不具备的,正巧赶上一个端阳节,姑娘们购买香料之后,能够得到一方馨雅堂的丝绸绣帕,或者珠颜堂的一枚米珠戒指,再或者便是南北货庄一些从异域运回来的新奇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