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捋了捋因淋雨而略显凌乱的卷发,辛西娅掀掉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她还穿着那条米色长裙,上面残留着逃跑途中沾上的各色污渍。她的大部分行李都丢在了那艘噩梦邮轮上,不过那些用开来掩盖身份的衣物也没有任何可舍不得的。
“伊恩审判官,我想借用一下盥洗室。”
伊恩答应了,实际上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辛西娅也不需要他陪同,在问清方向后就带着娜塔莎离开了。
高大的男人弯腰捡起少女遗留在地上的毛毯,瘦的皮包骨的前主教则“嘿嘿”的笑了起来。
“啧啧啧,瓦伦丁养的这个洋娃娃比我想象的还有趣吶。”他挫了挫一口黄牙。
看了看手里湿乎乎的毛毯,伊恩干脆的把它扔到了阿列克谢的脸上,挡住了对方辣眼楮的老脸。
辛西娅拧开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液体喷洒到冰冷的身体上,舒适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好好的泡一次澡,但现在远远不是放纵的时候。
墨绿色的套裙在木板床上被铺展抖开,钻石王冠被摆放在一旁,这些衣物本来放在巴比伦号上的客房里,直到克里斯钦的那次援助,才重新回到了主人手中。
衬衣、下裙、披风,她对着落地镜一一穿上,娜塔莎拿着浴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女王湿漉漉的长卷发,直到发梢不再滴水,重新恢复了蓬松,才算是彻底擦好。
手指灵活的在发间穿梭,辛西娅熟练的为自己编发,银色的长卷发在她手下化为了漂亮的发环,剩余的则披散在肩头,发梢自然的卷曲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将钻石王冠佩戴到少女的头顶,娜塔莎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是艳丽的红色脂膏,她用食指轻轻沾了一点,点到了辛西娅的唇上,沿着唇形细细描画,浓艳的红色点缀在苍白的皮肤上,让这张精致可爱的脸蛋在瞬间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我看起来怎么样?”辛西娅对着镜子笑了,神态高傲中又在眼角带出了几分凌厉,那双血红色的眼楮里是遮掩不住的冷淡,“能够镇住外面那群狼崽子吗?”
娜塔莎没有回答,辛西娅也不需要她回答,焕然一新的女王提起裙摆,小羊皮靴在石砖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度,走出了地下监牢,重新踏上了登基那天曾经走过的道路,只不过上一次是走进来,这一次则是走出去。
娜塔莎加快步速,帮辛西娅推开了教堂的大门,此时几近日出,淡淡的红光从天边洒落过来,而在门外,其实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矛,矛尖对准大门打开的方向,而在他们的最前列,站着一身黑衣的爱德华。
半个多月没见,爱德华的外表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处于军队中的他被染上了冷肃之意,与记忆中的死皮赖脸反差极大,看到辛西娅从教堂里走出来,他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女王对着他们轻笑,“你们要对吾兵刀相向吗?”
在天亮前的最后时分,纤细的少女从幽深的教堂深处款款走来,银色的王冠熠熠发光,照亮了她殷红的嘴唇和白晰的皮肤,构成了一副完美的油画。
爱德华最先回过神,他没有去管瞬间紧绷的军队,而是快步走到女王面前,利落的单膝跪下,执起辛西娅垂落的右手,郑重的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在他跪下之后,身后的军队也在瞬间收起了武器,陪着指挥官跪了下去。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与您重逢,我的陛下,”他虔诚的说道,“这一定是圣光的指引。”
“那圣光未免对你太偏爱了,罗瑟尔伯爵,”辛西娅嗤笑着收回了手,属于皇族的傲慢一览无遗,“因为你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会经常看到我,只怕你没过多久就会腻了。”
爱德华闻言也笑了起来,他的胸膛微微震动,“这可真不像是能从您口中说出的话,看样子圣城一行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我以为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才是能从我口中说出的话。”
辛西娅越过了单膝跪地的他,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即为她让出了一条足以一人通过的道路,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爱德华“哼”了一声,“怎么?罗瑟尔卿难道想让吾就这么走回皇宫去?”
“是我疏忽了。”
爱德华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辛西娅面前,重新蹲下,娜塔莎也赶忙跟上,扶着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力气的女王爬上了男人的背。
辛西娅就这么被爱德华背着一步步回到了久违的卡斯蒂利亚皇宫,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释缓药的药效已经过去,疼痛重新降临,并且就像克里斯钦预言的那样,她现在疼的连脚趾都在抽搐,能够走这么长一段路已经用尽了所有毅力,但她不能示弱,起码不能在爱德华*罗瑟尔面前示弱。
在场没有人对辛西娅任性的要求表示异议,女王总是有那么几项特权,比起指挥官背着,让女王真的自己靠脚走回皇宫才真的令人无法接受呢。
她不知道爱德华是否察觉到了自己身躯克制不住的颤抖,毕竟光是维持平静的表情就已经耗尽了全力,她实在没功夫去兼顾其他,就连总是添乱的本能这一次也偃旗息鼓,疼痛已经压过了悸动,心脏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乱跳。
圣罗兰大教堂毗邻卡斯蒂利亚的皇宫,可在疼痛大魔王的摧残下,这段不长的路被延伸了无数倍,等到他们走到女王的卧室门口,辛西娅已经在了休克边缘。
爱德华慢慢下蹲,辛西娅在娜塔莎的帮助下重新用双脚踩在了地上,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男人耐心的保持着蹲姿,直到女王能够勉强站直。
“辛苦你了,罗瑟尔卿。”
辛西娅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爱德华已经发现了她的外强内干,只是这个男人体贴的保持着沉默,在军队面前保全了皇室的威严。
“为陛下服务是我的荣幸。”爱德华恭敬的回答。
“今晚的你温柔的过分呢,自从认识以来还是首次这么温柔。”她意有所指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