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吩咐的侍女长悚然一惊,她破天荒的扭头看向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在与对方四目相接时又温顺的低下了头。
“现在已经过了晚祷的时间,按照教规,瓦伦丁修士只怕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
“去把瓦伦丁修士叫来,”女王用坚决的声音打断了侍女长的劝解,又着重重复了一遍“去把他叫来。”
“陛下!请您明天再说吧!”侍女长哀求道。
“我已经没有明天了,爱丽。”
面对侍女长被眼泪迅速盈满的双眸,女王露出了一丝柔软的笑容。
抵御了严厉目光和坚决语言的侍女长被这一丝笑容击的溃不成军,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捂住了嘴巴,转身向门外走去。
侍女长在就寝时间离开女王寝宫显然引起了守卫的一阵骚动,女王听着门外侍女长与护卫官交谈的声音和远去的脚步声,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男人一定正在教堂里等待着她的传召,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今夜就是最后的时刻。
病痛缠身的女王早就没有了足够的精力去支撑她在午夜保持清晰,往往一入夜就陷入昏睡之中,偏偏在今夜,或许是感受到了命运的呼吸,她格外的清醒。
传令的侍官并未让她久等,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再次回响在这座静谧的宫殿,前者她听了许多年,后者曾让她心惊胆颤。
“陛下,瓦伦丁修士到了。”侍女长恭敬的对她禀告道。
“陛下。”
紧跟在侍女长身后,一个身穿白色修道服的男子也踏进这间溢满死亡气息的房间。
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青年,淡金色的柔弱发丝散落在脖颈,修长的身躯被洁白的布料所包裹,软塌塌的修道服到了他身上反而有一种盛装般的妥帖。
青年的表情非常柔和,与女王相仿的冰蓝色眼眸里荡漾着温柔的余波,只是那略显锋利的眉毛,硬生生在他那张完美如天使的脸上带出了难以掩饰的锐气。
自打青年进入视线,女王的目光就再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过,长久的凝视过后,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瓦伦丁。”女王柔声呼唤他。
“我在,陛下,”青年弯下了笔挺的身躯,露出了顺从的姿态,“不知您深夜传召,有何要事。”
在侍女长的帮助下依靠在床头,女王咽下了涌到喉间的腥甜,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后者则用厚重的锦被盖住主人瘦骨嶙峋的身体,躬身退到了紧闭的门前。
“我,玛丽三世,卡斯蒂利亚的统治者,即将蒙主召唤,”女王的声音很稳,仿佛即将死去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自教皇冕下为我加冕之日起,我忠于圣光,忠于我主,未有一丝一毫违逆,我问你,若我离去,我主的圣光是否依然照耀着卡斯蒂利亚?照耀着这里的每一个臣民?哪怕他们是无耻的骗子、小偷、无赖和无药可救的重罪者?”
面对女王的质问,修士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只要此地仍有一人心向光明,我主的荣耀便不会被玷污,我主的仁慈就永不会消散。”
可女王并不满足于这个不轻不痒的回答,她继续问道:“我并无子嗣,兄弟也战死多年,在我死后,我的侄女辛西娅享有第一继承权,你是否愿意像辅佐我一样辅佐她?像点化我一样点化她?让她也承蒙在主的荣光里?”
“陛下这是何意?”瓦伦丁收敛了笑容,面色变得肃穆,“对于我主而言,芸芸众生皆为羔羊,我等只不过是牧羊人而已,况且我只不过是一介苦修士,何谈点化与辅佐?我会把陛下今夜之意禀告教皇冕下,一切交由他来定夺。”
“我的孩子,”被义正言辞反驳的女王露出了包含坚决之意的笑容,只是挂在她如今布满病容的脸上已经没有曾经的威严,“我问的并不是作为修士的你,而是作为瓦伦丁公爵的你。你是否愿意辅佐我的继承人辛西娅,忠诚于她,永不背叛?”
青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屋内一下子就陷入了浓稠的沉默,两双如天空般澄澈的冰蓝色眼眸互不退让,最终还是以青年缓缓弯下的腰肢作为对峙结束的信号。
这便是默认了。
女王的脸上满意与担忧交错混合,最终定格成了无人能解的复杂。
瓦伦丁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直至站在门口的侍女长突然爆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陛下!”才缓缓起身,僵硬的腰肢在他的举动下吱吱作响,而眼前的帝国第一人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眠。
绕开哭成一团的侍女和慌乱的侍卫,瓦伦丁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皇宫的门口,这个往日里戒备森严的地方已经随着女王的驾崩乱成了一锅粥,任谁都没有经历去在乎他的去留。
当然,凡是总是有意外的。
“怎么了?我的裁决长?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蒙上一层阴影了啊。”
出言叫住修士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火红的头发遮盖住了半边的眼睛,只露出右边略显细长的眉眼。
“是你啊,安迪。”看到熟人,瓦伦丁放松了紧绷的身躯。